热气腾腾的锅子被摆上了桌案正中,除去打理好了的各色食材,旁边放着数碟凉菜糕点之类的物什。
姜予辞握着乌木镶银的筷子,手微微抖了两下,总算略显僵硬地成功夹起一片羊肉放进锅里涮了涮。
她的脸还微微有些发红,也不知是被这热腾腾的锅子熏的,还是因为方才那件事。
燕华近来,撩拨人心的本事当真是越发长进了……
姜予辞微微低下头去夹那块涮羊肉,不由自主地咬了咬下唇。
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下去,先动心沦陷的人只会是她,而不是燕华。既然如此,那拯救南绍一事也就无从说起了。
姜予辞咀嚼着涮羊肉,心不在焉地想着。
得想个什么法子扳回这一局才成。
不过姜予辞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燕华耳根处也有些不自然的红。
本想去撩拨姜予辞,没成想,她忽然的一个转头,末了心神不受控制的反倒是他。幸好他伪装技术还算过关,没让她给发现。
只是这耳垂的发红发烫却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也幸好姜予辞不曾注意这边。
他略显僵硬地伸出手,夹了一筷子土豆放进锅里涮了涮。
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中,冷冷清清的月色透过门映入屋中,和温暖明亮的烛光融为一体,照亮了一桌子菜肴和正中那个咕噜咕噜欢快地冒着泡的火锅,也照亮了环桌而坐各抱心思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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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姜予辞决定不等什么“机会”了。
她要自己创造机会。
仔细研究了燕华休沐的日期之后,姜予辞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端着一杯茶进了燕华的书房。
雕花红木窗将日光分割成投落在黄花梨木书桌上的斑驳光影,映得沐浴在明亮光线中的那一盆文竹分外可爱,也映得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显出了身影,上下飞舞。未干的砚台、随意搁在影青瓷笔山上的毛笔、摊在桌上的一张四四方方的雪白宣纸,都仿佛在说主人不过是离开一会儿,马上就会回来。一侧高耸的架子上挤挤挨挨地摆放着数不清的书册,还未走近,那股沁人心脾的墨香就已经顺着微风飘荡了过来。
而窗下正正方方地摆着一张软榻,燕华此刻就歇在上面。想来是午后困倦,打算小憩一会儿。
姜予辞犹豫了一下,把茶盏连带着托盘轻轻地放在书桌上,悄悄走近软榻。
软榻在窗下,而此刻的阳光斜照进来,尽数落在了书桌上,窗下成了一片难得的阴凉地,正适合小憩。少年身上随意搭了张墨绿蟠螭纹的缎面薄被,眉目舒展,睡梦正好。只是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黑,可见是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想到这儿,姜予辞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桌案上高高堆起的几叠公文。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见燕华身上的薄被似乎有些滑落的迹象,姜予辞便伸出手去,替他拉了拉被子。
下一刻,纤细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
姜予辞被惊了一下,有些讶然地看过去,就看到方才还闭目沉睡的燕华睁开了眼。大约是因为刚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有些混沌茫然,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安静了一会儿,他的眼神这才逐渐恢复清明,看向姜予辞,声音还带着一丝低沉喑哑:“是你?”
他赶忙松开她的手腕,坐起身来。
薄被自他身上滑下去。他先前和衣而睡,锦绣的衣衫被这一顿午歇弄得有些凌乱,更何况他今日穿着长衣广袖,没有腰带,于是此刻微微敞开的衣襟里便露出了他雪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姜予辞的眼睛不慎注意到了那里,慌忙移开视线,收回手揉了揉腕子——刚才被燕华攥得有些疼:“啊……是,我方才想着来给你送茶、茶、茶在桌上,看到你被子要掉了就过来给你拉一拉,然后你就醒了。你、你襟口开了。”最后一句几乎细若蚊吟,也是燕华听力好,这才能听明白。
虽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可是看着姜予辞这副神情……燕华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顺从地拢了拢衣襟:“又不是没见过,羞什么?”
自打成亲后,对某些事情越来越熟悉,成亲当晚那个纯情易羞涩还想要强撑着面子的燕华是一去不复返了。
姜予辞羞恼地转过头,悄悄瞪了燕华一眼,却被一直注视着她的燕华抓了个正着。
他勾了勾唇角,伸出手:“手给我。”
姜予辞不解其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燕华将她的袖子卷上去,果不其然,白玉似的手腕上此刻有三四道淡淡的红痕。
他暗自皱了皱眉,声音里不由得带了几分歉意:“我那会儿刚刚惊醒……让你受伤了。还疼不疼?”
姜予辞摇了摇头,冲燕华一笑。其实这也就是看着还在发红,她早就没感觉了。
燕华一边替她揉着手腕,一边看着放在桌上的那杯茶——还带了个托盘,收回视线,他不由得有些奇怪:“今天怎么突然想要过来?”
或许是顾忌着自己他国公主的身份,姜予辞之前可是绝对不会到书房来的,她甚至都不会往这个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