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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2 / 2)


他如梦方醒。

找纱布短短不到五米路,他跌倒三次。

原来,犹他家长子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又想打瞌睡了。

现在不是打瞌睡的时候。

他找到纱布止住她手掌心的血,此时几人也闻讯赶来。

犹他颂香抱着她在草坪奔跑。

苏深雪的思绪在涣散,但有一件事情必须弄清楚,吃力扯他衣领,说“颂香告诉我吧。”

他没回应,继续奔跑。

继续扯,继续说:“就告诉我吧,嗯。”

“苏深雪,医生很快就到了。”

“颂香,告诉我吧,嗯?”

“苏深雪,不要说话,你手现在还在流血。”

“告诉我,嗯?”

“苏深雪,闭嘴。”

“告诉我。”

他停下脚步,低头,定定看着她。

一滴晶莹的液体,就这样顺着他眼眶,滴落在她脸上。

“苏深雪,你固执得就像一颗臭石头。”他哑声说。

她想咧嘴和他笑,但两行眼泪从眼角垂落。

终于,最后一缕思绪捕捉到他的声音。

“苏深雪,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我告诉你。”

她也没力气追着他讨问了。

缓缓闭上眼睛。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她在何塞路一号的首相休息室里,伤口已经处理好,缝了四针,医生还在外面待命。

休息室只有苏深雪和犹他颂香两个人,她还挂着营养点滴,犹他颂香坐在床前看书。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点是办公时间,看来,首相先生破天荒请假了。

想起陷入昏迷前他答应她的。

等点滴挂完……苏深雪知道,一旦,一些话说出口,她和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瞅着他的脸。

她要在一些话说出口前,好好看他。

他在小心翼翼翻动书页,又是数据书籍,想起在瑞士度假屋——

“书远远没有苏深雪可爱。”犹他颂香合上书,抬头。

冲着他扯了扯嘴角。

点滴挂完。

“想喝水吗?”犹他颂香问她。

摇头。

“肚子饿不饿?”

摇头。

“我给你切一个苹果。”

苏深雪拉住犹他颂香的手。

犹他颂香坐回椅子上。

问:“可以不说吗?”

静静看着他。

在极好的采光下,她再次捕捉到他眼眸底下的那抹橄榄绿,那么漂亮清澈的橄榄绿也没能掩盖他眉梢眼底的黯然。

周遭剩下光阴的声响。

他的脸深深埋于她的没受伤手掌上。

他开始诉说:

“就从那些信件说起吧,有那么一天,我去了一趟旧资料馆,我看到了一些信,一些写给首相先生的信,我知道写这些信的人是谁,打开了一封,一开始,我只是想打开一封信瞧瞧,我没多余的时间去看一个小女孩的絮絮叨叨,但,最终,我还是把那些信看完了,带着对桑的愧疚掺和着一种贴着‘沉默’标签的关注。”

“然后,有一天,印象里有点敏感的小家伙忽然间冲破了絮絮叨叨的日常,长成我眼前这个穿玫瑰灰长裙的女孩,我得承认,在剧院排练室,穿着玫瑰灰长裙的女孩让我在某一个瞬间产生了恍然,这家伙,前天不是又刚磕到玻璃门板吗?只有冒失鬼才总是磕到玻璃门板。但眼前的女孩你无法把她和总是磕到玻璃门板的冒失鬼联系在一起。”

“深雪,你养过小动物吗?我虽然没有养过小动物,但小时候,我曾经在雨夜带回一只流感狗,那只流浪狗真是糟糕透了,瘦,小,还有传染病,我悉心照顾它,看着它的毛发一天天变得光泽;看着它从一副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到可以在草坪上奔跑打滚,心里很高兴。”

“桑柔,就像我小时候带回的那只小狗,看到她以那样的方式出现,高兴之余还带着一种成就感,嗯,我带回来的小家伙不错,就好像我就是丹尼尔斯.桑,那声‘小柔’可以随时随地从我口中叫出,一方面,我又隐隐约约知道,除去责任,我对桑柔应该多了点什么,带着一种比较微妙朦胧的心态,观察着我从叙利亚带回的小家伙。”

顿了顿。

时间过去了一些,再过去了一些些。

最终,他还是说了,说出:

“在关切她的同时,忽略了我的妻子。”

受伤的手紧紧揪住被角。

“就这样,有这么一个晚上,她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她说的那些话让我感觉到愤怒,这家伙,居然敢干脱衣服勾引男人的事情,她勾引地还是一名有妇之夫,我得代替她哥哥教训她。”

那声“深雪”从她手掌心透出。

“深雪,”他涩着声,“也是在这一晚,我发现,那个小家伙比金佳丽和别的怀有同样目的来到我面前的女人们都还要棘手,好比骁勇善战的将军在一名无名小卒面前差点栽了一个跟头,我嗅到了危险。”

“于是,你找到了我。”木然问,“再一次,我的身体成为你暂时化解危险的法宝。”

“不!不是!深雪,不是。”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颂香,不要变成你爸爸那样的人,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言,逐渐,妈妈的遗言变成梦魇,梦魇又要开始了吗?我得见见苏深雪,我需要见到苏深雪的脸。”

“我打开门,看到了洗礼泉的你。”

“我的女王陛下,你一定不知道,那晚的你有多美,你也知道犹他颂长子喜欢破坏力,特别是在嗅到不好的苗头时,抱着那么美那么性感的女王陛下,怎么可能去想别的东西,你随随便便拉上一个男人问就知道了,男人是感官动物。但是……”

必然有个但是,肯定有个但是的。

“但是……”犹他颂香低低说出,“我不能向你否认地是,那晚如果没有桑柔,我不会出现在那里。”

换言之,没有桑柔的话,苏深雪就不会被犹他颂香所需要。

老师,这也残忍。

“颂香,假如……”艰难说着,“假如,没有发生后来的事情,那个从叙利亚带回来的小家伙有没有一直成为犹他颂香的危险,甚至于,到某一阶段,变成苏深雪也阻止不了的危险?”

沉默。

片刻。

“我不知道。”他涩涩说出。

闭上眼,在苏深雪以为自己要睡着时,被那声慌慌张张的“深雪”拉回,睁开眼睛,冲着犹他颂香笑了笑。

她和他说我有点困。

他回她首相夫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他保证她醒来时他会在她面前。

合上眼眸之前,她和他说:“颂香,谢谢你。”

谢谢你没对我说谎。

老师,看到了没有?

起码,苏深雪的爱换来一个丈夫的坦诚。

这可是一个很会耍技巧的家伙。

这一次,他没和我耍任何技巧。

迷迷糊糊中,苏深雪听到附于她耳畔的那句“深雪,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咋听这语气就像是一名爱耍赖的孩子。

再次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刻。

就像犹他颂香说的,她醒来第一时间看到的人是他。

这一晚,苏深雪住在何塞路一号,他们和往常很多个夜晚一样,一起用晚餐,晚餐后到花园散步,散完步,他去书房,所不同地是,首相先生说了,需要首相夫人也呆在书房里。

她问他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他回。

作势要走。

他急急挡在她面前,说有种她忽然会消失的感觉。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消失。”她笑着和他进入书房。

他办公,她在一边看书,好几次抬头都触到他落在她脸上目光,皱眉,以眼神示意还不快工作,他一脸不以为然说我是在看你的头发。

“头发长在我头上,当然是我的,你看我的头发就等于看我。”

“那我就是在看你。”

垂下头。

逐渐,眼皮发重,书从手上掉落,再次有知觉时她已经回到房间,她头枕在他肩膀上,在均匀的呼吸中闭上眼睛。

很快,太阳就出来。

新的一天,她有很多事情做。

何塞路一号这个早上和以往一般无异,女王昨晚留宿,今天需要准备女王的早餐,厨师打开厨房门,就看到那抹修长身影,看来首相先生要为女王亲自准备早餐。

的确,女王最近几次出席公务时身形看着让人心疼,深雪女王可是甜妞女王。

这阶段出了太多事情。

好在从女王昨晚留宿何塞路一号,再到首相一早为女王准备早餐,这两个讯息传达出,女王首相和好如初。

七点四十分,苏深雪回到何塞宫,是犹他颂香送她回的何塞宫。

停车场,他解下安全带,一个侧身。

以手遮挡,他的唇距离她手背毫厘之间。

四目相对。

谁都没说话。

犹他颂香手机响起,苏深雪打开车门,在他的注目下下车,隔着车窗,挥手。

五分钟后。

苏深雪接到犹他颂香的电话。

电话里,他沉默了不短时间,她也没催促他说话。

关上卧室门,才传来他的声音。

“我居然为了约苏深雪一起晚餐而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笑了笑,主动问约在哪里。

“你答应了?”

“当然。”

但是,首相夫人答应首相一起用晚餐有一个条件,就是首相先生需要让一切回到正轨,比如,处理他和伦敦学妹的绯闻。

上午十点。

首相办公室例行发布会上,首相发言人第一时间澄清了首相和他的伦敦学妹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告知戈兰民众,首相学妹已于昨晚结束戈兰之旅,今天乘坐八点半航班离开戈兰。

新闻发言人还向记者展示了首相对首相夫人,对戈兰国民的致歉说明。

中午,女王官网更新消息。

女王以手写稿方式表达对首相先生的信任一如既往。

当晚,几张女王和首相一起用餐的图片在戈兰社交网传开。

拍摄到这几张图片的网友宣称,首相先生这个晚上干了一件任性事:在一家法国餐厅点皇后乐队的歌曲。

这位网友绘声绘色,餐厅门一开,进来了一伙人,这伙人的奇装异服让客人们皱起了眉头,但奇怪地是,餐厅服务生并没出手阻止这伙人。

这伙人直接往一个方位走去,围着两位正在用餐的男女大唱特唱。

这两位男女就是首相和女王。

这名网友悄悄拍下现场照片,找一个机会询问首相女王,可以把照片贴到个人社交网上吗?首相当即拒绝,但在女王和了他悄悄话后改变了主意。

“首相先生和我一样,是一个被吃得死死的丈夫。”这是这位网友对这次事件的总结。

首相私人出行车开进何塞路一号家属停车场,苏深雪和犹他颂香刚在一家法国餐厅用完餐。

这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她和他说想散步。

他拉起她的手,沿着台阶,来到花园。

走着,走着。

苏深雪的脚步停在那把长椅前。

一月份的那个晚上,一场新年音乐会结束后,满天繁星之下,她赤脚站在长椅背上,首次和他说“颂香,我爱你。”

现在,五月。

苏深雪对犹他颂香的爱短也长,短到也只不过是短短几个月间,但若细细追究,它长得一眼望不到边,也许,在犹他家长子弄坏牧师眼镜陪她罚站就开始萌芽了。

踢掉鞋,一个跨步,像一月份那个夜晚,苏深雪脚踩在椅背上,背着双手,冲站在长椅前皱紧眉头的男人笑。

似乎,那个她首次说“颂香,我爱你”的夜晚并没有在犹他长子脑海中留下多大印象,他把她当成了酒鬼。

的确,她今晚是喝了点酒,但她可没喝醉。

像那个夜晚一样,上了长椅椅背沿,那晚他自始至终在一边看着,但这晚,他一边跟着她,一边嘴里警告她“快下来。”

终于,苏深雪稳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

以居高临下之姿,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犹他颂香,问。

“颂香,还记得这把长椅吗?”

显然,他已然记起。

回看她,片刻,目光别开,再片刻,目光回到她脸上。

目光不自在,声音局促,还结巴:“苏深雪,你……你也知道,我……反感一些肉麻的话,但,如果你喜……”

不,颂香,这一次,不是肉麻的话。

苏深雪对犹他颂香的爱停止得悄无声息,就像她二十八岁午后忽然间爬上她眼尾的细纹。

是那个蹲在地上一声声叫着老师的上午吗?还是花瓶打碎的黄昏?是感觉到喝了会变老的魔法水时刻?还是他把脸埋在她手掌心里,和她倾诉那个从叙利亚带回来的小家伙时的无力感?

又也许,是这样那样的时刻加起来,变成此时此刻能平静面对他双眼。

那阵夜风吹过。

她和他说:

“颂香,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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