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自语声也把苏铃从戈兰带回土库边境。
现在,站在她面前地是她的孩子多娜。
多娜正睁大眼睛瞅着她,个头和那天对着窗户发呆的深雪差不多。
“妈妈,被带走的小狗去了哪里?”多娜睁大着眼睛,她急于想知道小狗被带去了哪里,女王长大后有没有找回它。
“不知道,从那以后,没人再见过那毛茸茸的小家伙。”妈妈是这么回答的。
“然后呢?”
“然后,”妈妈语气有一点点无奈,“妈妈就成了那只小狗。”
“什么意思?”
妈妈叹着气:“深雪想和小狗说的话;深雪想和小狗发的牢骚都装进妈妈的耳朵里,‘老师,妈妈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老师,有时候,我很渴望他们发现我,有时候,我又害怕被发现’‘老师,今天我在路上看到两个孩子在打架,那比舞会任何游戏都来的有趣’每天每天跟在妈妈屁股后面唠叨个不停。”
“后来呢。”
“后来,深雪参加的舞会越多,深雪每天需要学习的东西越来越多,就这样,她变成安静的孩子,一年比一年安静,妈妈很难再见到森林大合唱。”
“再后来,深雪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苏家长女有很好的教养;苏家长女乖巧懂事;苏家的长女热心公益,但从来没人把深雪和‘可爱’联系在一起,只有妈妈知道,深雪有多可爱。”
多娜想了想出现在画册海报杂志上女王的形象。
人们在谈论她时,喜欢用“典雅”“高贵”“美好”“清纯”类似词汇来形容她,但“可爱”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女王。
相信女王本人也不想和“可爱”这一词汇搭上边吧?
一位女王被人们说“可爱”贬义居多。
“可爱”的深雪女王会是什么样子?
多娜眨巴着眼睛,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迫不及待。
“当深雪还是像你这样的小丫头时,有一本只有她和妈妈知道的记事本,记事本里的内容可爱极了,你猜深雪在记事本上记了什么吗?”妈妈一脸骄傲,娓娓道,“记事本记着‘长大后,我要像妈妈一样打鼻钉。’‘长大后,苏深雪要在自己手背纹上帝是女孩的纹身。’‘长大后,我要当摇滚歌手的女友,我要和他在大马路上接吻。’‘长大后,我要认识一名人体画家,我要当这名人体画家的模特,是脱光衣服的那种。’‘长大后,我要用我纹身的手冲苏文翰竖中指说在我眼里你是什么都不是,只靠家族庇佑的糟老头。’‘长大后,我要在戈兰国会给议员们表演一段扭屁股舞蹈。’”
逐渐,逐渐,妈妈声音从高亢变得低沉:
“深雪的记事本还记着‘老师,长大后,我能不能拥有生活和友情?’‘老师,长大后,我一个人能不能去远方?’‘老师,长大后,我妈妈会不会像这个世上所有普通妈妈一样,去拥抱自己的孩子,即使不能拥抱,看一眼也是可以的,用那种打从心里知道她在关心我的眼神。’‘老师,我得长到多大,爸爸才会注意到我……’”
妈妈的眼睛长时间看着窗外,直到一层淡淡水光遮住她的眼眸。
眼睛一眨,水光变成挂在妈妈眼角处的一颗泪水。
妈妈低下头,说:“多娜,深雪太可怜了。”
“妈妈,她当了女王,不是吗?”多娜这样安慰妈妈,妈妈看起来很伤心。
日不落帝国有一位维多利亚女王,戈兰有一位深雪女王,她们头顶美丽的皇冠让无数孩子在流星划过天际时许下愿望:长大后我要当一名女王。
多娜知道,美丽的女王皇冠不是凭着努力、凭着学习好就能戴上的,但这不妨碍她夜里美滋滋做着女王梦。
所以妈妈你瞧,当女王是一件多么伟大而了不起的事情。
谁知这话惹来妈妈更多眼泪,妈妈孩子一样呜呜哭,说就因为深雪当了女王才可怜。
“为什么呢?”多娜一边给妈妈擦眼泪一边问。
“因为当了女王,深雪记事本上长大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
想了想,多娜觉得妈妈的话有道理,钉着鼻钉的女王?手背纹着“上帝是女孩”的女王?这像话吗?更别提脱光衣服当一名人体模特了。
这样说来,成为了女王的深雪就不能兑现记事本上所有关于长大后想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不能做会把人憋坏的。
这么想的话,女王的确是有点可怜。
“看吧,多娜也觉得深雪可怜。”妈妈又呜呜哭了起来。
这一哭,眼泪又出来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把妈妈的眼泪处理干净。
“妈妈,女王可是嫁给了首相先生。”说到这个,多娜心里可激动了,就恨不得自己成为苏深雪。
如果说苏深雪当女王是一件让她羡慕的事情,那么,苏深雪嫁给了犹他颂香就是让她万分嫉妒了。
瞬间,多娜心里忿忿不平了起来。
“不就不能打鼻钉吗?不就不能纹身吗?不就不能跳扭屁股舞吗?还有,首相先生可以把那个摇滚歌手甩到外太空去!”多娜越说越气,“苏深雪可是嫁给了首相大人,不是吗?”
这话似乎把妈妈唬住了,妈妈也不呜呜哭,不呜呜哭了就一个劲儿看着她发呆。
多娜认为这是妈妈认可自己的话,心里得意得很,声音越发高亢:“最最重要地是!女王嫁的首相先生不是谁,女王嫁的首相先生是犹他颂香。”
可不是,如果“犹他颂香”和“首相先生”是一道选择题,多娜会毫不犹疑在犹他颂香的方框上打勾。
气呼呼说:“妈妈,女王嫁给了犹他颂香,她就是这个星球上最幸运的女人。”
“嫁给犹他颂香,深雪就是这个星球上最幸运的女人?”妈妈喃喃问。
重重点头。
妈妈摇着头,目光又落在远远的地方,嘴里说着不是的,多娜不是的。
苏铃无法告诉才一丁点大的孩子,犹他家族的长子适合当一个国家的首相,但他不适合当一个女人的丈夫。
苏深雪的婚礼,苏铃去过,这是连她丈夫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丈夫不知道,深雪也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那场婚礼五小时前,苏铃见到了犹他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