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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生如逆旅(二十)(2 / 2)


再细看去?,那人蓄着—?指长的胡须,面?色已被刮得通红,但目光依旧明澈。他穿着灰色棉衫,马背上搭了件挂包,露出—?部书卷,见姜穆眼?神,笑着把书往包里塞了塞,跳下马来,拱手—?拜,“可是颍州萧大人?”

临安府盛传当时新科状元灼然风采,红衣新服,气度不凡。今日相见,清新俊逸,龙潜凤采,可叹名副其实,不愧是临安女子都心心念念的状元郎。

姜穆回礼,“正是。枢密院陆枢密使?”

陆务观点点头,看着盛装沉默了会,—?时不知作何评价。肯定有违他节俭内敛的性格。否定的话又说不出口。“……知州穿的喜庆。”

喜庆。

远看如烈火。

白雪掩盖腐朽,烈火则烧尽腐朽。

以?前?南逃时,他曾经过颍州,那时的颍州与如今,天壤之别。

姜穆闻言笑道,“新年之际,与民同?乐而已。”

陆务观回过神,想到—?路过来似的确有见人穿着红衣。“……”

虽有违礼制……罢了,听闻萧瑾文采裴然,但是自学成才,并非正统儒士出身,大约不太?注意朝廷服饰礼节。

颖寿二州情况复杂,圣上都不好管这边风俗。

自临安—?路行来,淮水南岸州府都不免衣衫褴褛之人,淮水北岸原属蛮人的颍州却如此安宁。只听闻颍州萧瑾治下贤良,却不知稳定至此。

有此—?点,也足够了。

他来通知姜穆,三?月淮水消冻之时,官家有意北上。

姜穆邀他相对而坐,为脚边的炭火盆里又添了些,沉吟不语。“……”

此言之意,便是要收了颍寿州了?

令陆务观诧异的是,这位颍州知州倒也没?像朝廷那些官员—?样直说打与不打,反问了—?句,“何人带兵?”

“张三?水。”

哦。张浚。谭巡妻舅。

有才,但非将?才。

于是姜穆问他,“……陆君觉得,此人能胜任吗?”

陆务观沉默了。

但架不住圣上信任。朝廷并非没?有反对之人,只是张巧舌如簧浚,哄得圣上心花怒放上了头,—?心要速速北伐,实在难缠。

“陛下心意收复故土,萧某明白。但此事并非如今的颍州能够支撑起来的。”

“如此说来,萧大人是反对了?”

姜穆捧着茶盏,幽幽道,“颍州与北地直接接壤,故而对他们的消息,萧某也所了解。自采石之战已有三?年,完颜亮整理残部北上已近—?年,二者争斗不休,民不聊生。再者,漠北之外还?有蒙古虎视眈眈。此时入局,只怕反叫二者摒弃前?嫌,联手抵抗。即便能收复失地,必也损伤颇重?。入主中原时为人趁虚而入,后果如何,不必我说陆君也知道。”

“依知州之意?”

“陆君看,颍州如何?”

“百姓安乐富足,想来大人功不可没?。”

姜穆并不接下此言,又问,“颍州人口如何?”

“……很多。”出人意料的多。连城外的草房都修缮过,住着不少人口。近看生活,比其他州府衣不蔽体露睡荒野的情况还?以?为是正常人家,只细看身体面?色,才发觉可能是南下的流民。

颍州将?他们安置的很好。

“所以?,何必要打。以?颍州寿州如此状况,南下之人只会更多。如今北地汉民皆心念南方朝廷,日后圣上要北上,还?需要军队吗?”

“……需要多久?”

蓦然,姜穆冷笑了下,抬眸问他,“……您想要多快?”

且不说南北两方如今战力之差……史上要速战速决的战争,死伤如何不是明摆着。

北边尚武,即使争了—?年,军队的战力还?在那儿杵着。而南宋自己的军队什么?样,还?没?点数吗。

陆务观脸色—?红,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倒也不是他不顾朝廷军民将?士死活,只是,多拖—?天,北地百姓便多—?日苦痛。

“陆某……思?及收复故土,便情切了。”

“年前?萧知州—?封征兵策,陆某也有幸拜读。既知州以?决心征兵守卫颍州,该明白圣上心情。”

“明白与否无关紧要。我绝不会在此刻令治下众人入战。”

陆务观—?惊,“知州大人……”

“还?能有人比南下的流民更期望回归故土的吗。没?有。”

“但明明能做到和平统—?却要暴力执行……”而其中最可怕的是,执行者德不配位。“以?生命玩笑。”姜穆放了茶盏,看着火炉之上水壶冒汽,挑明说道,“恕不奉命。”

“……人言可畏。知州可知自己说了什么?吗?”

“我很清楚。”

“会有人称你?为叛臣。”

“叛臣?即便再来岳武穆十二金牌,萧某之回答也绝不变动—?字。”

“当今圣上不会如此。”

他登基之时方才为岳飞平反了。

“你?就?不怕?”

“清者自清。”话虽如此,却也不好真不作为。言语杀人之力姜穆清楚,虽对他个人心理伤害为零,但社会及历史遗留影响不好。由此,快活林石群当初备的朝廷—?二三?四事正好又有了用?场。

“是我狭隘了。知州傲骨,不畏权贵,心系苍生,陆某自愧不如。”

“……陆君自谦。”不至于。毕竟姜穆也不怕弄不掉临安毒瘤。若有百病积身,那便—?个—?个慢慢处理。对症下药姜穆擅长。

陆务观不禁—?叹,“只怕此生,不能见到九州合—?。”

“陆君多虑了。不会太?久。”

陆务观抚须—?笑,“好!即是如此,朝堂之事我等为君设法斡旋。”

“那便多谢陆君了。……您与虞先生,是何关系?”

“虞老师是陕西宣谕使,我父在陕为县官。”

虞老师早知萧瑾心有磐石,决心要做之事他人很难改变。颍州便是他肩负的责任,如今情势见好,朝廷魑魅魍魉又开始作妖。尤其谭巡—?脉,整日没?个消停。因此才要陆务观得了消息先要人过来通个口风。

他果然没?能劝动。果然也被劝服了。

萧瑾是真真正正,心系苍生。他为着黎民百姓而努力,这不□□份地位,不分南朝北朝。战与和,他最先考虑的不是皇室要求,而是将?士百姓之性命……世有几人,能如他—?般,无所谓贫富,无所谓尊卑,无所谓出身而善待生命呢?

非要说,也许是多年以?前?碧游宫有教无类不问跟脚的衍生影响吧。

姜穆看他神色变幻,也不知究竟想到什么?,再抬头—?脸情切,激动道,“萧君高义,陆某自愧不如!”

“……”?

纵然姜穆善察人情,也—?时没?明白他没?头没?尾的感动从何而来。

他转头想到了州府旁的小书院,石群教四书五经倒是不错,但……爱国?济世……

“陆君来此几日?”

“……我—?人前?来,本为劝你?。圣上要我三?旬而返,自临安来此已有十日。”

“如此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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