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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杨梅酒(1 / 2)


隔壁的新邻居?

姜锦鱼抽空听了一耳朵,隔壁那宅子大倒是挺大,可是打从他们住进来,就没瞧见那边有人进出过,连柚子树都越过围墙长到姜家院子里来了,夏天的时候挂了沉甸甸的果实。

何氏早先就知道了,隔壁有人要搬进来了,此时听邻居上门拜访,放下手里的活计,点头道,“把人请进来吧,泡壶荞麦茶来。”

“哎。”钱妈妈应下来,转身出了正厅,走到门口。

就见姜家门口站着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如墨染的发散落在雪白的衣衫上,腰间绣了金丝的革带束着,眉若远山,眼若清溪,面容端雅秀丽,但他身量极高,眉骨之下一双漆黑眼眸,犹如染了寒霜一般,清冷淡漠,寻常人看了觉得莫名心惊,仿佛并不容易亲近。

钱妈妈也不敢靠近,站的远远的,态度却很恭敬,“公子,我家太太有请。”

顾衍微微颔首,并没作声,一路往里走。

待瞧见庭院里,自家院子那株长得过于繁盛的柚子树,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想到昨日嬷嬷站在院里盯着柚子树瞧,念叨着这树长得好,夏天怕是能结不少果。

小姑娘从小就嘴馋,怕是没让这柚子白白烂了去。

钱妈妈侧目打量,见他嘴角噙笑,心里暗暗道:这小公子生的真好,媒婆怕是又要往他们青石巷子里钻了。

“到了,您请进。”

钱妈妈把人送到门口,就赶忙去泡荞麦茶了。

顾衍进门,“姜太太。”

何氏上回见顾衍,还是三四年前了,少年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便是半月不见都要大变样,故而第一眼,何氏并未认出来,还是顾衍自报家门了,何氏这才记起来。

她高兴的道,“许久未见,你都这么大了。只听说隔壁来邻居,没曾想这么瞧,竟是故人。”

说罢,又高兴地留顾衍在家里吃饭。

顾衍只含着笑听着何氏说话,时不时点着头,何氏看了觉得印象很好,懂礼知事,进退有度,翩翩少年郎一般。

等知道顾衍已经在儒山书院入学了,更觉得巧,道,“这可真是巧,宣哥儿也在儒山书院念书。往后你们还可一齐上下课。”

顾衍微微笑着,“确实很有缘分。我初来乍到,倒是要拜托宣弟照顾了。”

“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这么客气做什么。”何氏忙叫顾衍别客气,又问他家里还有谁,自己明日好备了礼上门拜访,有来有往,这才是有礼数的人家的做派。

顾家祖籍在夏县,可实际上却久居在盛京,盖因顾衍父亲在盛京任一五品小官。

这回顾衍会来夏县,也算是家里的丑闻一桩,家中继母早已看他不喜已久,偏生他占着原配嫡子的身份,家中又有老太太相护,继母动他不得。

眼看着他到了参加科举的年纪,盛京乃天子脚下,出头的机会太多了,继母生怕他出了头,往后分了顾家家产,继母便想方设法吹枕头风,哄得父亲送他回祖籍念书。

祖母本来要找继母理论,顾衍却是拦住了老太太,只道,“她不喜我已久,便是这回不成,还有下回。倒不如让我去了夏县,山高皇帝远,她便是想伸手也伸不了,孙儿也能好生念书。”

老太太同意,顾衍这才来了夏县,但是宅子是老太太让人来准备的,倒是不曾想到,竟然与姜家成了邻居。

家中出了这等事,本该是难以启齿的,但顾衍态度却很大方,后宅继母算计原配嫡子的事情,由他口中说出,仿佛是什么寻常之事一般。

只是他的态度越寻常,听的人就越替他生气,对那没见过面的继母,也顿时没了好感。

何氏宽慰他,“我以往听过一句话,莫欺少年穷。你还年少,往后的路还长着,好生念书。”

顾衍没在姜家久坐,留下礼品,打了招呼后便回了隔壁。

何氏有心留他吃饭,可想着都成了邻居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的,倒是没有强留,把人送了出去。

多了一个新邻居,姜家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姜锦鱼开始跟着何氏学管账了,何氏在这一方面管她管得很严,说要教她刺绣,便只有节日才会稍稍放松,其余时候都亲自带着她做刺绣。姜锦鱼现在学的针法不算太多,但她配色作的特别好,几种基础的针法也都学的很扎实,何氏看了满意了,才开始教她管账。

管账对姜锦鱼而言,并不太难,倒是她的小姐妹们,个个都抓耳挠腮的。

小姐妹们在一块小聚的时候,几个小姑娘都皱着眉头抱怨,“算盘实在太难使了,我每回算到最后,算出来都差了好些。”

另一个林家姑娘,家里是在县里开书坊的,夏县几家大的书坊都是她家的。林姑娘年纪不小,但挺清高,语气中带着高傲和不屑,头高高地抬着,“算账还是让账房来,我们都是姑娘家,成日与那阿堵物打交道,沾了浑身的铜臭味,远远就能闻着那味儿。”

与他们一块玩儿的,要不附近住的人家,要不便是家里长辈间有来往的,好些都是家里开铺子的。商户女不少,这话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一听这话,大家都面面相觑,还是那家里开了脂粉铺子的方琳掩嘴一笑,很不给面子道,“林姐姐说的好有道理,可是,要我说啊,真要这么嫌弃银子,那林家书坊就不该收银子,笔墨纸砚送予那些穷书生,不是更好。”

林嘉素来和方琳不和,见她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咬咬唇,狠狠跺了跺脚,眼眶微微湿了。

姜锦鱼一看这是要出事啊,忙三言两语说起了自己琢磨桃花茶的事情,都是小姑娘,对这种花儿做的茶很感兴趣,听得都来讨要。

姜锦鱼也大方,一人一小盒给送出去了,半点儿都不心疼。

可毕竟方才起了争执,林嘉早早要走,其它小姑娘也就不跟着留了,方琳走在最后,临走前抓着姜锦鱼的手,不好意思道,“我方才就是太看不惯她那副清高的样子了,才开了口,害得你们也跟着没玩开心,是我的不是,下回我再请你来我家里玩。”

姜锦鱼与方琳处的还挺好,倒是和林嘉关系一般。但她爹是教谕,林家人是主动凑上来套近乎的,林嘉还比她们大了几岁,也每回都跟着她们玩儿,看得出来是受了家里的嘱咐。

“没事儿。”姜锦鱼安慰方琳,然后又担心小姑娘心里不舒服,笑盈盈道,“我在家里也跟着学管账呢,阿堵物阿堵物,可少了这东西,吃喝都愁。比起饿肚子,身上有点铜臭味,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方琳忍不住笑了,把小姑娘哄得高高兴兴送了出去,正准备转身走,就看见自家爹提着个油纸袋回来了。

姜锦鱼招手,然后跑过去,“爹爹。”

姜仲行最疼女儿,还以为她在门口等自己呢,笑呵呵的,要不是现在闺女大了,他肯定得高兴得把女儿扛肩上。

父女俩进门,何氏听见动静走出来,见姜仲行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还有些惊讶,“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县衙里没事麽?”

姜仲行把手里的桂花糕往桌上一搁,道,“郝捕头明儿成亲,周大人走得早,衙门没什么事,我去了一趟书院,没什么事便回来了。喏,还顺路带了桂花糕,李记的,闺女爱吃。”

姜锦鱼甜甜道了句“爹爹最好了”,哄得外人面前沉稳的姜大人眉开眼笑。

接了桂花糕,打开油纸袋,浓浓的桂花香味就涌了出来,捏了一块塞进嘴里,清甜软糯,并不很腻,不过她也只吃了几块,就没敢继续吃了。

以前年纪小,小脸圆些还没事,人人见了都说可爱。现在可不行了,都长大了,再一张小圆脸出门,可就要被人说姑娘家贪嘴了。贪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尤其是想到今天一块说话的林嘉,也不过十三出头,家里已经给她相看人家了。

这么掰着指头算一算,也确实挺吓人的。

姜锦鱼上辈子没嫁对人,吃了嫁人的亏,可这辈子却是想好了,要睁大眼睛找个好的,自然不肯在容貌上吃亏。

第二天是郝捕头成亲的日子,姜家和郝家关系一向不错,姜锦鱼还要喊郝捕头一声郝叔,所以一家子到了时辰便出门了,乘着马车去郝家。

进了门,何氏和姜仲行都有自己的去处,至于姜锦鱼,也被郝家人领着去了孩子们的去处。

到花厅的时候,屋里本来就坐了好些姑娘,大的小的都有,看着领头似乎是个十三四的小姑娘,身材适中,长了一双丹凤眼,看人的时候,眼尾微微挑起,总让人觉得有点高傲。

姜锦鱼进来,那领头的姑娘见她小小的,特意过来招待她。

两人搭了话,姜锦鱼才知道,面前的姑娘是周县令的女儿,难怪她瞧着年纪不算大的,可众人都以她唯首是瞻的样子。

不过周小姐看着高傲,实则很好相处,不知道是不是姜锦鱼自我感觉太好了,她总觉得,周小姐看着她的眼神,比起看旁边的人要温柔了许多。

周静越看面前的小姑娘,越想伸手捏她的腮帮子,忍了又忍才堪堪忍住,艰难挪开视线,“家父常提起令尊,你就别喊我周小姐,喊我一声周姐姐吧。”

这一声周姐姐一喊,姜锦鱼简直要怀疑周静把她当亲妹妹看了,走哪儿都不忘牵着她的手,说话也总是带着她,温温柔柔的大姐姐样子。

姜锦鱼自己比小姐妹们都要稳重不少,可周静却是个比她还沉稳可靠的,两人年岁差了四五岁,竟也处的很好。

临到分别的时候,周静还拉着姜锦鱼的手,说自己过几天给她递帖子,让她一定要来。

姜锦鱼也觉得与周静十分投缘,笑盈盈答应下来,两人小姐妹似的牵着手,约好日子。

姜仲行正与周县令相携过来,瞧见这一幕,见两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周县令抚掌大笑,“仲行,这叫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我与你这样投缘,她们姐妹俩个也这样一见如故,果然是缘分。”

却说周县令这人,在夏县当了十几年的县令,早已不惦记着往上升了,一心想着留在此处罢了。对于姜仲行,他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左右手的,姜仲行这人年轻却很沉稳,从里到外半点浮躁都无。他本来就很欣赏此人的才华,自家妻子见了一次何氏后便赞不绝口,女儿也是同姜家女儿一见如故,当即心里动了点心思了。

静儿年纪与姜家长子相仿,若是两家说亲,岂不是好事一桩。不过眼下到底还早,姜家长子也没个功名,倒是不急。

想到这里,周县令对姜仲行,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

姜锦鱼与周静来往了几回,有一日突然发现,自家阿兄同隔壁的顾家哥哥成了好兄弟了,两人你喊我“衍哥”、我喊你“宣弟”,称兄道弟。

姜宣一回来,就发现自家妹妹拿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看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纳闷道,“绵绵,怎么了?”

姜锦鱼噘嘴,“阿兄,你最近总是同隔壁的顾家哥哥说话,都顾不上陪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人把她宠得娇气了,上辈子自己明明是很不粘人的性子,这辈子就变得受不了丁点忽视了,尤其是一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阿兄,突然就和别人更亲近了,理智上知道肯定亲不过她这个亲妹妹,可就是酸溜溜的。

姜宣心虚,讪讪笑了下,反思了一下,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还真有点重友轻妹了。

本来他与顾衍无甚交情,只是小时候那短短十几天的交情,哪里会有多深的感情。但这些日子,两人在一个书院念书,平素时候一起讨论学业,接触的多了,姜宣就打心底对顾衍佩服万分。

顾衍不但学业出色,在儒山书院可以排到一二位,为人也十分仗义,从来不藏私,说话做事又极有分寸。人虽然冷清了点,可品行令人敬佩,做朋友是很好的。再者两人还是邻居,接触多了,自然也就成了好友,不说至交,至少也称得上是知己了。

“阿兄错了,绵绵不怪阿兄了好不好?”姜宣做小伏低,笑眯眯道,“明日阿兄替你打理你的花圃,替你赔罪好不好?”

看阿兄这样,姜锦鱼又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哼哼唧唧了一下,道,“算了,哥哥念书太辛苦了,每月还要旬考,回家了就好好养神,我自己会打理的。”

说完,就跑出去伺候自己的小花圃了。

说是花圃,其实也不能算是花圃,主要种的虽然也开花,但实际上实用意义更大一些,像黄芪、石斛、胡麻(芝麻)之类的,开花时候赏心悦目,用起来也很实用。

像石斛,可以益胃生津、滋阴清热,对胃不好的人就很很有用,家里爹年轻时候念书废寝忘食,胃就伤着了,现在家里都在给他调养着,这石斛就是姜锦鱼给爹爹准备的。

再像胡麻,炒熟碾碎成粉,吃了可以乌发。她是打小就在吃的,还带着何氏一块吃,效果也很明显。

清了杂草,再看看茎叶上有没有小虫子,姜锦鱼摸了摸石斛叶儿,一本正经同它念叨,“你可要好好长大,不许长虫知道不?”

姜锦鱼拍拍手上的灰,准备起身回屋,一转头就发现顾衍站在自己身后,还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是看他用拳头抵着唇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就知道,她方才与石斛说话的蠢样子一定被看到了。

姜锦鱼内心苦兮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乖乖喊人,“顾家哥哥,你是来找阿兄的麽?”

看小姑娘假装没事的样子,可肉嘟嘟的耳垂都红了,仿佛透明的红玛瑙似的,顾衍难得有了点欺负了小姑娘的愧疚感,抵唇轻咳,正色道,“嗯,我来给宣弟送书。”

姜锦鱼赶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噢噢,阿兄在屋里呢,顾哥哥你去吧,我不打扰你们谈正事。”

然后,转身,越走越快。兴许是走的太着急了,连脚下的石子都没瞧见,差点跌了。

看着姜锦鱼踉跄的背影,顾衍唇边又泄出一丝笑意,他还没发现,自己这一天笑的,比在顾家一个月笑的次数还多。

夜里用了晚饭,姜锦鱼回了房,正在烛台边读话本子。门突然被敲响了,跑去开了门,就瞧见了是阿兄。

姜宣慢悠悠走进来,看到桌上的话本子,皱皱眉,一本正经道,“妹妹往后不许看这些了,上面都是骗人的,哪有那么多才子佳人的,都是哄小姑娘的。你还小,不许看这些东西。”

小小年纪,怎么能看谈情说爱的话本子。看多了万一想嫁人怎么办?

姜宣态度异常坚决,把话本给收缴了,再看姜锦鱼垂头丧气的样子,觉得自家妹妹真是全天下最乖的妹妹了,顿时生出了豪情万丈,谁都不可以试图染指我妹妹!

姜锦鱼托腮,郁闷,“阿兄,你来就是来缴我的话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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