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姜二郎又要回县里念书,去年的秋闱成绩也公布了,如那老道士所言,这回姜二郎又未考中。
他自己有些泄气,家里人却都劝他,尤其是姜老太更是一口咬定,“老二,你就是去年运道不好!下回考试,你必定中得!”
何氏也私下劝慰相公,道,“相公,你不必丧气。你看你虽说是家里出钱念书的,可这么多年抄书、代人写信,非但没有给家里增加什么负担,还往回拿钱。宣哥儿马上就去镇上念书了,日后我空闲的时间更多,多做些绣花,补贴补贴家里。”
被家人劝慰鼓励,姜二郎又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摇头道,“宛娘,辛苦你了。你放心,我不会泄气的。我还想着让我们闺女做秀才女儿呢!”
被她娘抱在怀里的姜锦鱼闻言眯着眼睛一笑,噗噗吐了个口水泡泡,仿佛是在给她爹鼓励一样,萌萌的样子,看得姜二郎忍俊不禁,感觉浑身又充满了斗志。
因着宣哥儿和虎娃是头一回去镇上念书,姜二郎决定推迟行程,先把儿子和侄儿送到书院去,他多多少少也有些不放心。
去书院那天,姜老头子特意借了村里的牛车,还跟赶牛车的张老头儿塞了几十个大钱,让他送几人去镇上。
张老头儿和姜老太还有点拐来拐去的亲戚关系,一路上颇照顾几人,见何氏抱着孩子,说,“咋还带了这么小的娃儿?二郎,等会你可得让你媳妇小心着点,别吹着风了。”
姜二郎也是无奈,他本来不打算带上女儿的,偏偏今日女儿特别黏着他,一撒手就哭,他又实在不忍心见女儿哭成那样,只得让妻子带着女儿一块去了。
好在今日天气也好,没什么风,日头照的人暖暖的,一路摇摇晃晃,姜锦鱼眯着眼呼呼大睡,等到睁眼的时候,已经进了书院大门了。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哼哼了几句,何氏很快看她,轻轻点点女儿的小鼻子,“小坏蛋,非要跟着来,来了又睡大觉,小懒虫。等会儿娘去见院长夫人,你可得乖乖的,不许哭哭啼啼的,听到没?”
姜锦鱼心虚,又甜又乖,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何氏抱着孩子到了书院的后院,这里住着院长及几个夫子的家眷,一进门,就有婆子引着去见院长夫人。
院长夫人娘家姓王,人称王氏,不过她是谢院长的妻子,为表尊敬,大家伙儿都称呼她谢夫人,谢夫人年纪比何氏还要大了十来岁,生得微微有些丰腴,但皮肤很白净,脾气也很温和,听何氏自报家门,也丝毫没有轻视她农家出身,很客气地请她坐下。
女人之间的话题不多,何氏虽然是童生家的女儿,但也就是识字而已,什么诗词自然是谈不了的,说来说去,倒是只能说孩子。
谢夫人听何氏说,孩子是年前生的,一问日子,表情倒是有些变了,眉间露出点哀色来,道,“何夫人,能让我抱抱您家孩子麽?”
何氏自然没意见,谢夫人抱着姜锦鱼,细细看她眉眼,见她明亮澄澈的一对眸子,丁点儿也不怯地望着自己,虽知道这么大的孩子不认人,但还是忍不住心里觉得,这孩子与她实在有缘分。
而姜锦鱼呢,对谢夫人当然没什么一见如故之类的感情,不过是觉得,这是自家哥哥的师娘呢,她可得替哥哥争气。
谢夫人抱了一会儿,就把姜锦鱼还给何氏,一脸真心说道,“我觉得我与您家姑娘仿佛很有缘分似的,一见她便觉得面善,想同你家姑娘认个干亲。”
啊?何氏哪里想到谢夫人会这么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却见谢夫人又真心实意道,“我知道有些唐突了。只是您有所不知,我先前有个小女儿,身子弱,没养住,与你家孩子正是同一天生的,看见您家孩子这般乖巧,身子骨也养得好,眼馋得紧。想来也是缘分,这才开了口,希望您不为难。”
何氏也看出谢夫人是个极出色的女子,没有坏心思,忙道,“不为难,不为难,只是家里大事小事一向由公婆和相公做主,这认干亲毕竟不是小事,我也不好随意应下。您这般喜爱我家孩子,我也是受宠若惊。”
其实,认干亲在乡下还是比较常见的,何氏也是做娘的人,对于谢夫人这般直白说出缘由,并没有藏着掖着,颇有好感。
谢夫人道,“是我着急了,这是大事,合该商量着来。”
安顿好宣哥儿和虎娃,交完束脩,姜二郎带着妻儿回双溪村,路上才听妻子说了谢夫人要认干亲一事,沉吟片刻,道,“若是如你所言,这谢夫人倒是个真性情之人。这干亲,倒不是认不得的。今日我见了谢院长,也是个极有才识的人,不愧为人师表之说。”
何氏也道,“谢夫人为人十分和气,听说也是个才女,今日听她说话,我只觉得如沐春风。绵绵若是认她这样的人做干娘,并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