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碰到水的时候,祁暖看着掌心的字迹有些不舍，不过终归会洗去的，幸好已经拍了照片。
洗澡时突然听?见浴室门被敲响的声音,祁暖吓了一跳，连忙关了水,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小暖？”
听?见母亲的声音,祁暖松了口气,答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在洗澡吗？”
“嗯。”
“噢，前几?天听?你说?手上受伤了，现在好了吗？洗澡方不方便？”
“没事了。”
“那，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妈妈给你做点东西吃？”
“不用,我吃过了。”
何秋蕴走?回了客厅。她最近接了一个外地的案子,少不了要往那跑。
前几?天祁暖打电话给她说?手受伤了,这是女儿少有的主动联系自己?，自己?却没空回来照顾她，何秋蕴觉得有些内疚。
祁暖洗完澡出来,何秋蕴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等她。见她出来,便道：“小暖,快过来。”
祁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近：“怎么了。”
“前几?天听?你说?你的手受伤了。怎么伤的？伤在哪儿？我看看严重吗？”何秋蕴关心道。
“不严重,好的差不多?了。”祁暖的语气淡淡的。
“让我看看好吗？”何秋蕴担忧的目光看向祁暖。
“贴着纱布，看不了。”祁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
“这么严重？”何秋蕴心疼道：“怎么弄到的？疼不疼？”
“不小心碰到了碎玻璃,没什么大不了的。”何秋蕴的目光让祁暖无法维持冷硬的语气,她偏过头表情有些倔强。
“碎玻璃……”何秋蕴想象了一下女儿被碎玻璃扎到时的样子，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疼痛般皱了眉头。
她不由自责道：“都怪妈妈当?时没问清楚，还以为你只是手上有些擦伤。要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
说?到一半，何秋蕴顿住了。如果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丢下工作回来照顾小暖？何秋蕴内心涌上一阵无力和愧疚。
祁暖心里明白母亲话说?到一半的原因，奇怪的是她似乎并不觉得失落失望。不知?是因为失望的次数太多?，已经麻木了，还是已经不再抱有希望，所以也再不觉得失望。
她淡淡道：“没必要，况且现在也快好了。”擦着头发，转身离开了客厅。
何秋蕴独自坐在沙发上，心里空落落的。
女儿从小就是个乖巧贴心的小棉袄，十分懂事。何秋蕴至今还记得祁暖上幼儿园的时候，学?了儿歌“好妈妈”，于是在丈夫泡茶的时候默默地在旁边看。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次他们下班回来都能喝到女儿给他们泡的茶。
女儿渐渐长大了，依旧听?话懂事，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也不再缠着自己?说?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她变得越来越沉默。
直到去年，女儿发现了她和丈夫早已离婚的事实，那次激烈的争吵过后，女儿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手指穿梭在发间，耳边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声响，祁暖的思绪却飘远了。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似乎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她需要母亲照顾陪伴的时候，母亲永远在忙，当?事情过去之后，她却又回来了……
母亲对她的关爱，也许从未缺席，却总是迟到……与?她萍水相逢的程之宁，却把她带回家?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几?天。
程之宁……一想到这个名字，祁暖的心里就甜甜暖暖的，脸上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笑容。
直到头皮上传来一股灼热，她才回过神，连忙关了吹风。摸着热热的头皮，傻傻地笑了出来。
正梳着头发，桌上的手机突然传来微信消息的提示音，紧接着又响了一下。
祁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扔下梳子飞快地奔向手机。
微信上已经有五六条未读消息，全都是程之宁的。十几?分钟前，程之宁通过了验证。祁暖一边看消息，一边懊恼，要是早些看见就好了。
时间显示20：37。
程之宁：祁暖^_^
程之宁：对不起?刚才在开车，没注意看消息。
程之宁：我已经到外婆家?了
20：50
程之宁：[图片]
程之宁：看，星星。
彼时程之宁正和外婆坐在院子里聊天，偶然发现今晚月色特别好，漫天星辰闪耀，便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祁暖看着这张星空的照片，不似灯火通明的城市，乡下的夜空漆黑如墨，一颗颗星星点缀其间。
祁暖仿佛能看到程之宁仰起?头对着夜空拍照，月光洒在她的肩上，点点星辰落入她的眼?中，光影交叠间，明亮又温暖。
祁暖保存了原图，轻轻地打字：很美。
这次程之宁很快就回了消息：你喜欢就送给你了^_^
把星星送给我吗？祁暖呆了一呆，继而甜甜地笑了起?来。漫天星星很美，不过……
祁暖：我只想要最美的那颗
程之宁：那你觉得哪颗最美？
当?然是你眼?中的那颗。祁暖甜甜地想道。
祁暖：我告诉你，你会送给我吗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程之宁柔软地笑了笑，回道：当?然
“姐，在和谁聊天呢？”程君熠见她在发消息，眉眼?带笑，不由得好奇问道。
“一个朋友。”程之宁笑答。
“男的还是女的？”外婆坐在板凳上摇着蒲扇问道。
上了年纪的人总爱操心孩子的感情，老太太也不例外。阿宁也不小了，也该谈对象了。
见外婆那好奇又期待的表情，程之宁顿时明白了老人想到了哪里。
她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外婆，你误会了。是女生，一个小朋友。”
听?程之宁语气不像假的，程君熠却有些不信。自家?姐姐刚才明明……眉，眉眼?……怎么说?来着……眉目含情！
他忍不住试探道：“多?大的？你朋友的小孩？”
程之宁轻笑一声：“也没那么小，比你小两岁。”
“哈？那还小朋友小朋友的……我不小了好吗？”程君熠不满道。
他常常自诩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最讨厌别人说?他小。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歪楼了……
程之宁见弟弟这样反感，不由得想起?了祁暖也和自己?说?过好多?次，别说?她小。
程之宁失笑，果然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装老成，而成熟的大人喜欢自称宝宝……
“噢……”老太太明白是自己?想岔了，也笑了出来：“外婆看你笑得那么开心，还以为是……哈哈哈哈，是个小女娃吗？”
“是啊，认识不久，是个很好的孩子。我觉得和她挺投缘的。”想起?相处的几?天，程之宁目光温柔。
“是嘛……”老太太那个念头一起?就收不住了，试探着问道：“阿宁啊，你也工作好几?年了。有没有还相处得来的人，带回来给外婆看看。”
程之宁算是体会到那些大龄青年被催婚的感受了。她才25，外婆就开始了……
她无奈笑道：“外婆，我还不急呢。况且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吗？”
“唉，外婆也不是催你马上就要找一个，只是想让你有这方面的打算。
虽说?女孩子也要有独立的事业，但也不要一心扑在工作上，古话说?‘成家?立业’，你总要先有个家?的……”
老太太手肘撑在腿上，絮絮叨叨地说?着。
“外婆，我哪里没有家?了？您和小熠不就是吗？”
“你和小熠将来总归要各自成家?的。外婆老了，总不能陪你们太久……”
“外婆，您说?什么呢！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生气了。”程之宁表情冷凝起?来。
心里知?道那一天会来，她既害怕又无力，愈发不想谈及这方面的事。一听?外婆提及这个话题，她便像刺猬一样竖起?了刺。
“好好好，外婆不说?了。”老太太顺从道。她知?道外孙女十分抗拒她提起?这个话题，老太太自己?对于“死?亡”倒是很泰然，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她今年都七十五了，心知?那一天总会来。除了放心不下两个孩子……
“时候也不早了，你等会儿还要开车，太晚不安全，早点儿回去吧。我去装几?个梨子给你带回去。”老太太起?身走?向屋里。
程之宁也起?身跟在外婆身后走?进去。
“自家?种的，比外面买的好吃得多?。”老太太边说?边往红色塑料袋里装梨。
“外婆，好了。别装太多?了，您留点儿在家?里吃。”见外婆装了大半袋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程之宁忙说?道。
“我哪里吃得了恁多?……”老太太头也没回，“你多?带点回去，分点儿给阿瑜。”又往里装了几?个才停下来。
老太太提着梨掂了掂，程之宁连忙接过：“好，我来吧。”
“小心沉……”
“姐，我来我来。”程君熠接过一大袋梨，“这种体力活得男人干！”
还男人……程之宁失笑：“行啊，大男人，放车里去。”她把车钥匙给了他。
程君熠“嘿嘿”一笑，接过钥匙，大步走?向车子。
程之宁看了看手机，祁暖的消息显示在屏幕上。
2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