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的头埋得更低了，霍北拉好内衫，瞧一眼军医惶恐不安的样子，“军医，退下吧。”
“是，将军。”军医赶紧提上自己的药箱后退离开了。
“军师，你这下知道了吧。明天，若明天援军未到，这里就会变成死城，无论我与这还能上战场的一百五十四个人多么英勇，蛮夷人如今至少还有两万人的兵力摆在那里，军师，没办法了。”霍北慢慢地穿上衣服，对自己衣服上沾满的鲜血视而不见。
许商皱紧了眉头，张张嘴犹豫了好久还是说：“将军。我们立刻走吧，带着这些还活着的兄弟们离开，我们先往后退，这可以为我们争取时间等援军到的。”
这话就近似于临阵脱逃的意思了，霍北却并未对许商有何‘教训’，他知道许商是不愿意霍家军就此覆没。“军师，我们这边观望着蛮夷人的动向，蛮夷人自然也会守着我们。一旦这城楼上无人巡看，蛮夷人必然知道消息。到那时候，我们失了城池，连后处的百姓都无法立刻保全。军师，难道你可以让外面的兄弟站在城楼上为我们遮掩，然后等死吗？”
“我，不可以。”许商无话可说，他自然是绝对做不到送自己兄弟这样去死的。
“将军，我可以！”突然一人的声音，从营帐外传出，一个单手拄着拐杖的独臂独腿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来个或是双臂全无、或是断腿的人。
霍北看着领头的男人，“霍一！”
“将军！您听属下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不能帮到将军了，霍家给我了命，霍家军给了我家，外面那些还可以继续和将军并肩作战的，那些还很小的兄弟们，将军就把他们安全地带走吧。能为将军，和这些弟弟们再做些什么，是我们做梦都可以笑醒的，我们死而无憾。”霍一歪曲着身体跪下向霍北诉着衷肠，请求他同意自己的请求。
“将军，我们死而无憾！”霍一身后是同样不能再上战场，甚至以后也许都不能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的人，他们硬着骨头求着霍北，他们不愿意以后就当个废人，他们宁愿死在与蛮夷人的战场上，甘愿用自己的死换取霍家军的生。
霍北捏响了拳头，“你们都在说些什么？！霍家军给你们家？可如果没有你们，根本就没有霍家军。”霍北再也不能平静地和他们讲着道理，他从位置上起来，一路来到霍一面前，拉起他，带着他来到帐门口，掀开帘子，指着远处躺着的、坐着的、站着的幸存着的士兵。
“你看看他们，他们怕死吗？如果怕，现在那些人就不会如此拼命，在战场上也活不到现在。你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是不是愿意把你们放在城楼上，然后自己逃走活下去，你们都去问问？去问！”
霍北松开了霍一，霍一的脸上挂起了泪痕，男人的痛苦在得知自己的伤势时强忍住，却在这一刻崩塌，“将军，那你问问我们，问问我们可不可以安心地呆在床上，听着兄弟们在战场上的厮杀，听着兄弟们的怒吼和哀嚎，你问问我们，我们可不可以等着你们全部死在战场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