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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六十(1 / 2)


赵清晖从小到?大未曾受过如此对待,他的双手和双脚被缚在一起,口中堵上脏布,被塞进麻袋,再装进竹笼里。

接着他听见脚步声远去,门帘“唰啦啦”一阵响,便再没了动静。

他想?发出声音,可只能?从喉间发出一点呜咽声,即便有人走进这个房间也?未必能?听见。

他心中充满了仇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等他出去,他要将桓煊和那个出卖他的狗奴碎尸万段。

他不敢去想?阮月微,不敢去想?她的那番话,他心里有一尊冰清玉洁的造像,只要一想?,那造像便剥落一块,露出里面的泥胎来。

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他眼前一抹黑,又饿又渴,筋骨酸痛,感觉像是?过了几百年,其实?才不到?一个时辰。

他很?想?合上眼睡一会儿,可这个姿势太难受,压根睡不着,只能?受着折磨。

外面赏菊宴还在继续,偶尔有细微的笙歌声飘过来,被他的耳朵捕捉到?。

他熬得血都快干了,终于有人走进房间,将他抬起往外走。

他听见院门“吱嘎”的声响,又走了一段,耳边开始喧闹起来,脚步声、车马声、寒暄声,越来越密。

他被扔在一块硬木板上,肩膀和胯骨几乎被撞碎,可他却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来。

他知道这是?夜阑席散的时候了,他的母亲出来了吗?

正想?着,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道:“贵主请留步,今日多谢贵主帮忙搜寻犬子……”

大公主道:“阮夫人不必挂怀,可惜没帮上忙。”

接着是?一道细弱温婉的声音:“姑母别担心,表弟许是?临时改了主意去哪里玩了,我已?同太子殿下说了,叫东宫的侍卫一同去找。京兆府和金吾卫那边也?去打点过了。一定是?虚惊一场,说不定姑母回到?府上,表弟已?经?先到?家了呢。”

武安公夫人道:“多亏有大公主和太子妃娘娘,郎君去了营中,家里也?没个主事的人,我都乱了阵脚……”

阮月微道:“姑母说的什么?话,表弟便是?我的亲弟弟,姑母千万别同我见外……”

她说着说着也?哽咽起来:“只盼快些找到?表弟,姑母也?好早些安心……”

赵清晖双眼瞪得几乎出血,竭尽全力在车上扭动着,从喉间发出呜咽,想?引起母亲的注意,可门口人马喧嘶,他们?哪里听得见。

驱车的仆人照着竹笼上抽了一鞭子:“这头野猪真不安分?!”

车轮辘辘地滚动起来,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

赵清晖从来都瞧不起这个母亲,他瞧不起任何人,尤其是?对他言听计从的人。

然而此刻他感到?一种久违的依恋,只盼着母亲能?发现他,拯救他,把他带回去。

可是?没人听得到?他心底的呐喊,绝望像水一样一点点涨起来,漫过他头顶。

车在山中绕来绕去,赵清晖止住了哭,凝神听着周遭的动静,听辨着什么?时候过桥,什么?时候沿着溪涧行,揣测着自己?将被带去哪里。

渐渐的他记不清了,索性不再去管。

不知过了多久,露车停了下来,他重新被人抬起来。

他们?抬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把他“砰”一下扔在冷硬的地面上。

他们?对待他就像对待牲畜,他一向是?这么?对待别人的,把别人当牲畜很?有趣,可自己?当牲畜就不那么?有趣了。

有人打开了竹笼,又解开了麻袋袋口的绳子,把他从袋口倒了出来。

周遭一片昏暗,只有一盏小油灯发出黯淡的光,光晕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一个男人慢慢走进光晕中,但光只能?照到?他的腰部,他袍角上的织金花纹在光里微微闪动,垂于身侧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像嶙峋的白石。

他的脸仍然隐藏在黑暗中,但赵清晖已?知道他是?谁。

有人将他嘴上的帕子解开,取出堵嘴的脏布。

赵清晖觉得口中满是?霉烂的味道,干呕了一声,吐出一口唾沫,然后冷笑?道:“你以为这么?做就能?离间我和表姊?”

他的声音像是?淬了毒:“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为她做的,我不会……我永远不会怪她……你想?借刀杀人,你以为我出去就会去害她?你想?得美……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想?让我背叛表姊,你休想?!”

他越说越亢奋,双眼中闪着狂热的光:“你对阿棠的感情根本不值一提,为了个贱妇轻易变心,你根本不配说什么?心悦她,我才是?真正至死不渝地倾慕她,无论她是?什么?样,无论她变成什么?样……”

“你这种会为个赝品背叛她抛弃她的人,根本配不上她……”赵清晖眼中射出阴毒的光,“你又比我好多少?你得不到?阿棠就给自己?找个赝品,把鱼目当珍珠,活该你连鱼目也?留不住!你不是?喜欢她么??我告诉你,她就是?被你害死的!哈哈哈……”

他癫狂地笑?了一阵,喉间发出嘶声:“可惜一把火烧死她太便宜她了,你知道我原来给她安排的下场吗?我要把她挑断手筋脚筋卖到?岭南去,做个最?下等最?低贱的娼妓,让千人骑万人乘,这种下贱女人凭什么?顶着那张脸,我要她生不如死,哈哈!”

“你有本事便杀了我,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他咒骂一阵,笑?一阵,又哭一阵,这一天他的脸上干了湿湿了又干,满脸都是?涕痕。

而那个隐没在黑暗里的男人始终默不作声,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得好像高?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冰雪。

赵清晖终于骂累了,嗓子像撕裂了一样干涩喑哑,也?想?不出新词来骂了。

光晕里的手微微一动,随即黑暗中的男人开口了:“你的话都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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