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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2 / 2)


随随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意袭来,整个人像是被撕成了两半,比箭镞入体有过之无不及。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桓煊骤然停住,用上臂撑起身子,蹙了蹙眉,冷声道:“别出声。”

随随顺从地咬住下唇,她很擅长忍受疼痛。

何况这种疼和心里零割碎剐的痛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她反而从这痛苦中得到了几分放纵的解脱。

她将嘴唇咬得发白,额头上沁出冷汗,与眼角痛出的眼泪和在一起往下淌。

桓煊素日习武,又带着薄醉,仿佛要将一腔求而不得的愤懑发泄出来,不肯轻易将随随放过。

若是换成阮月微,他当然舍不得让她受苦,可眼前的只是个赝品,他便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了。

随随受伤后身子还未复原,又是初次,很快便有些支持不住,脸颊脱了色,嘴唇也泛起白。

身体渐渐麻木,心脏却一缩一缩地疼起来。

她眼角干了又湿,长长两道泪痕在烛光里闪着晶莹的光。

眼泪却换不来桓煊的怜惜,反而激起了他心底某种隐秘又阴暗的东西,和着酒意,像狂风席卷他的四肢百骸,他只想把她摧毁、折断。

他仿佛不知疲倦。

最后一支蜡烛也燃尽了,只有窗纸泛着白,不知是月光透进来还是天亮了。

桓煊便借着这微弱的冷光看她。

朦胧光线下,七分相似变作了九分。

桓煊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恍惚间脱口而出:“阿棠……”

随即他惊觉自己唤的是阮月微的小字,动作一顿,沸腾的血瞬间冷下来。

随随睁开眼,眼中有几许困倦和迷茫。片刻后,她的眼神清明了些,柔情像春酒一样漫溢出来。

她好像丝毫没发现,他方才唤了另一个女子的名字,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侧。

不等触及,便被男人捉住摁在了头顶。

她的眼神仿佛有魔力,让他的血重又热起来。

他负气般地折磨她,不知过了多久,窗纸越来越亮,暖融融的晨曦照进来,远处响起晨鼓,这回是真的天亮了。

桓煊退了出来,叫婢女来清理,自去净室沐浴更衣。

两个婢女都是王府来的,面孔有点生。

两人一进屋便吓了一跳,只见满室狼藉,像被飓风扫荡过,所有东西都不在该在的地方。

他们羞红了脸,低着头踮着脚走到床前。

随随困得睁不开眼,可实在不习惯由别人近身伺候,强撑着坐起身。

薄罗中衣自肩头滑落,春条打眼一瞧,便看见她白皙肌肤上交错密布的红痕。

随随拢了拢衣裳,打了个呵欠,让他们把铜盆放下,从其中一人手上接过布巾:“我自己来,你们换下床褥便是。”

擦了身,换上干净的中衣,婢女们已将床褥换好,随随钻进被子里倒头便睡。

桓煊沐浴完,出了净室,回到卧房中,正想补个觉,却见那猎户女竟然毫不见外地把他的床占了。

他们虽然做过最亲密的事,可算起来还是个陌生人,此时天光大亮,酒意也散干净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个陌生人同床共枕。

他皱着眉走到床边,在她肩上推了一下,那猎户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睫毛动了动,却没醒,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桓煊再要推她,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又想起昨夜她衣裙上点点红梅似的血迹,收回了手。

他穿上外衫,披上氅衣,便传令下去备车马回王府。

随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坐起身动了动,只觉哪里都疼,这样别说练刀练剑,怕是连走路都困难。

她忍着痛坐起身,正要去够榻边的衣裳,有人听见响动走过来,却是春条:“娘子你醒了?”

她神色复杂,既欣慰又担忧,她家娘子终于得偿所愿,她当然是高兴的,可昨晚清涵院的灯亮了一夜,鹿随随初经人事,恐怕吃了不小的苦头。

随随道:“什么时辰了?”

春条道:“亭午了,娘子睡了半日,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随随正要回答,便有两人绕过屏风走来,正是昨晚那两个面生的婢女,其中一人手捧食案,案上放着个白瓷大碗,正冒着热气,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开。

后头还跟着高嬷嬷。

春条道:“这是?”

捧案的婢女目光有些闪烁:“这是殿下赐给娘子的汤药……”

春条毕竟是大家婢,略加思索便知道所谓的“汤药”定是避子汤。

随随这样的身份当然没资格生下齐王的孩子,这道理她明白,可明白归明白,不免替她心酸——是药三分毒,这避子汤里都是寒凉之物,服多了伤身,她原先呆的刺史府中,有几个姨娘便是年轻时喝多了避子汤,后来便很难怀上。

她欲言又止道:“娘子先前受了伤,一直在服药,不知与这汤药有没有药性相冲的……能不能少喝一些呀?这一大碗下去,恐怕对身子无益吧……”

随随打断她:“没事,嬷嬷把药给我吧。”

高嬷嬷看着那孤女白惨惨的小脸,心中连道造孽。

这避子汤是宫里的方子,药性比寻常人家用的更猛,久服轻则气虚体寒,重则再不能怀上孩子。

可殿下还未娶正妃,万万不能让她生个庶长子出来。

她从那婢女的手中接过托盘,嘴唇抿成一条线,双手微微颤抖。

随随毫不犹豫地端起药碗,仰起脖子,几口便灌了下去。

待高嬷嬷和那两个婢女离去,随随见春条欲言又止,对她笑笑:“我知道那是避子的汤药。”

顿了顿:“我又不傻。”

“那娘子怎么……”春条讶然。

随随道:“总要喝的,早些喝光早些安生。我还有些乏,再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吧。”

春条还有些不放心,但她也明白,任谁经历了这样的事,都想一个人静一静的,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随随一人。

她屈腿抱膝,下巴颏抵在膝盖上坐了一会儿,不知是避子汤开始起效,还是昨夜太疯,她的小腹坠疼起来。

于是她躺下来,蜷起双腿。

这是她求仁得仁,然而这便是她所求么?

寒意从心底的空洞里渗出来,渗进四肢百骸,浸透了她的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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