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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晋江文学城(2 / 2)


容修眉心轻蹙,盯着对面桌上的红色液体,过了片刻,才缓缓点头,“顾少来了兴致?”

劲臣端起了高脚杯,冲着他举杯:“先祝容少生日快乐。”

说完,劲臣仰起头,喝了一半下去,完全没有平日里品酒的雅致模样,然后笑着注视容修,似乎在等他和自己一块喝。

容修垂下眼帘,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容少今晚请我吃饭,是社会规范?”劲臣问。

容修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劲臣也沉默下来,盯着容修的眼睛,眼底一点点地变红。

容修拿起筷子:“先吃饭吧,食不言。”

“我……”劲臣放下高脚杯,只是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最后放弃了。

两人相对用餐,不言语,吃得差不多时,容修才开口,问他:“喜欢吃法国菜么?”

“喜欢。”劲臣说。

就这样打开了话题,两人聊起法国。容修讲他少年时,在巴黎和教授学钢琴的趣事,劲臣给他讲这次巴黎时装周的看秀经过。

言语间客套又疏离,甚至这一刻,劲臣都有些怀疑,曾经和容修交往过的半年,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劲臣指尖掐进掌心,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失态露在脸上,他笑道:“还去了一家Electric场馆,如果你去了那里,一定不愿意离开。”

容修抿了口水,擦擦嘴角:“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一千平米的空中阁楼,中午是一间餐厅,晚上是摇滚俱乐部,天花板上的设计是用电线交织成的,夜里听着摇滚乐,可以俯瞰巴黎。”劲臣说,“确定巴黎时装周的具体时间之后,和朋友打听到那个地方,本打算和你一起去的。”

“很不错的创意,”容修说,“将来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

说完,两人又沉默下来。

就像很多去办理离婚的夫妻,争吵到最后,竟然说不清到底因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往往到头来只能怅然说一句……“缘分尽了”。

彼此温柔一些的两人,再见面时,还能心平气和地吃个饭,没有形同陌路。

比如他和容修。

可是劲臣觉得,眼前这种关系,或许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劲臣深吸了一口气,“容修,我们不能和好了吗,你愿不愿意……再和我试一试?”

“就像所有人都可以结婚一样,世界上所有的蘑菇都能吃——”容修敛了眸中情绪,他嗓音柔和,“但是,有的蘑菇能吃一辈子,而有的蘑菇,只能吃一次。顾劲臣,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劲臣清楚地感觉到,从自己的骨骼深处,有丝丝寒意透出来。

连带小臂上隐隐作痛的纹身小玫瑰,在这一瞬间,痛感也跟着加剧了。

“是的,我明白。”他说。

这时,雅间门敲响,老板带着服务生,拿着一个蛋糕进来,蜡烛已备好,还有一碗寿面,一起放在了容修的眼前。

容修诧异:“这是……”

老板笑道:“顾先生的吩咐,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

服务生离开后,容修对劲臣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不是还有面条么,先许个愿。”劲臣说,“这是你回来后的第一个生日。”

容修犹豫了下,点头道:“好。”

劲臣拿过打火机,点燃了小礼花蜡烛。

容修双手合十,双眸微闭,暖色调的灯光里,盛极的容貌惊为天人。

劲臣凝视着他,挪不开视线。

容修许完愿,缓缓睁开眼,和他目光触碰在一起。

在被绚丽的礼花映亮的对方的眼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画面在这一霎那,静止不动。

两人四目相对,就这般静静对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礼花燃尽,两人才回过神来,默契地避开了相视的目光。

后来,两人又聊了很多,关于贺岁片发布会的事情。

劲臣把那半瓶红酒都喝光了,两人离开餐厅时,已近午夜。

*

劲臣眼角有醉意,进到电梯里,转身时,撞在容修怀里,他连忙往后躲了躲,险些绊倒在地。

醉的不轻,容修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散散酒气,我送你回去。”容修揽着他往怀里带,“下次别这么喝多。”

“不用,不劳烦容少,”劲臣笑得妖冶,“我叫个代驾。”

容修没理他,给他戴口罩,大衣裹好了,围巾也遮得严实,带人出了电梯,径直往外走。

并没有去地下车场,而是从大厦正门出来。

餐馆隐秘,地处偏僻,出来是住宅区,四周漆黑,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

冷风吹在脸上,劲臣清醒了些,两人并肩走在深夜小路上。

走到一个胡同口,前方路灯下,依稀过来两个人影。为了避开,容修拉着劲臣,往黑暗小胡同走。

是一座老房子的楼侧小路,路有些不平,连个路灯也没有。容修走在前边,让他跟在身后走。

路不长,走到一半时,身后的脚步忽然停下。

容修往前走出两步,疑惑地停下来,刚想回过头去看看——

还没转过身,就感觉到腰一紧,被劲臣从背后一把紧抱住。

“Mercy.”

黑暗中,身后那人说。

容修身子蓦地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道嗓音哑透了,劲臣在他背上埋着脸。

他说:“Mercy.”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暗号,也是游戏规则——如果承受不来,不用说“认输”、“受不了”,一旦谁说了Mercy,对方就要停下来。

这是年近三十的两个男人之间的“第一个约定”。容修曾在调情时说过两次,但是,不管他怎么欺负劲臣,劲臣也从没有对他说过。

容修低头,看着环住自己腰间的手臂,过了好一会,他抬起的手并没有拉开对方,而是在虚空中停住,最后缓缓地垂下了。

劲臣的额头顶在他背脊,在他身后紧抱着他。

“Mercy……”劲臣的手臂在发抖,嗓音也在抖,“Mercy,容修,Mercy,Mercy……”

劲臣在哭。

听着身后哭声,心跟着一抽一抽的疼,容修闭了闭眼,“顾劲臣,别哭,放手吧。”

“就这一次,只有一次,就一次……”

不知是在说只哭一次,还是只求一次机会。

漆黑的胡同里,有男人压抑的哭声。

“容哥,你不要我了?”

“劲臣……”

“能不能不分手,我放不开,不想分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可是我还是想你,真的想,想得快死了,我快死了……”

这些酒醉的话,让容修的唇紧抿了一下,他垂着眸子,缓缓地抬手,握住劲臣的手腕。

怎么总是这样,心是自己的,却总因他难受。

容修轻笑了声,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不喜欢?怎么能不喜欢……人,如果真的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就好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容修,我见过你很喜欢很喜欢我时的样子,所以你不喜欢我的时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感觉到了……”

身后是隐忍的哭声,容修似乎轻叹了下,握住劲臣腕上的手一紧,稍一用力,掰开他环抱自己的胳膊。

他转过身,一手捏住他下巴,透过月色看他脸上泪光。

容修微微低着头,凝视着他,指尖抹过他唇边泪痕,“顾劲臣,我曾经爱过你,幼稚,荒唐,很用力地爱过。我不保证今后会不会独身,但我知道,我绝不会再以爱你的方式对待别人了。”

劲臣仰着头,泪光朦胧中,死盯着容修的眼睛。

一滴泪珠从劲臣眼底滚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耳鸣中,听见他说:“分手之后,别再哭了,别为我哭。”

劲臣觉得浑身发凉,整个天空仿佛塌下来。

王尔德说: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是“孽缘”,左右都是悲剧。

……记得你说过,不喜欢看人哭,所以,顾劲臣只哭一次,不会再哭了,也不会再求了。

那天夜里,酒后哭泣的男人,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体面。

后来,劲臣昏昏沉沉,被容修抱到了车里。

凌晨时,捷豹开到龙庭别墅,容修又把人抱到了三楼。放在大床上时,他还在哭,不知是在说醉话,还是在梦呓,容修用棉被把他盖好了。

“好了……不哭了……”

“分开了就见不到了。”

“会见到的,别哭了……嗯?别哭了……”

“见到了也不认识了。”

“哪能呢,不要再哭了,嗯,不哭了……”

不知道哄了多久,他始终不会哄人,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容修轻声给他唱了歌。

他唱的是《一个早晨》。

——我寻遍这座城市所有地方,回想起他的西装,他看起来很开朗。

在轻烟嗓温柔的哼唱中,劲臣的眼泪终于止住,睡着了还说梦话,在唤他的名字。

容修。

很低,很轻,很压抑。

这人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疼,容修抬起手,想触碰他眼角泪痕,最终犹豫地收了回来。

然后,容修去了琴室,彻夜未眠。第二天早晨,劲臣收拾了几大箱行李,彻底从龙庭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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