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当天,高中生卓周没有回家，他的父母早就在?附近的公园里搭起了帐篷，一家三口就住在?露天的帐篷里。
他们也?囤了一些物资,大多是?耐饿的面包、压缩饼干、巧克力之类的，数量也?并不多，大概也?就够个三四天的量。
几个人在?帐篷里啃着压缩饼干，他们的帐篷里还?收容了无?处可去的另两个灾民，挤得?满满当当。
“听新闻里说还?有余震,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我们的食物也?不知道能不能撑那么久。”
卓妈皱着眉头,愁眉苦脸地喝了口矿泉水，才?咽下干巴巴的压缩饼干，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
“要是?能吃点热和的就好?了。”
外面下着大雨,在?这种环境下住着帐篷吃着干粮,实在?说不上好?的体验。
“唉,别想了，我们还?算幸运了,要是?那些重灾区，连干粮都没得?吃吧。”
帐篷里沉默了一瞬,响起了几声叹息,他们也?没什么能做的。
“听说应急避难场所里的环境还?可以，我明天白天过去看看，能不能住进去。”
今天过来蹭了帐篷的一个男人说道，他家里什么物资也?没存,今天匆匆忙忙跑出来，要不是?被卓家收留，估计得?直接睡在?外头。
“你们可以去看看,但?我们有帐篷，就不去挤占别人的资源了。”卓爸摇摇头说道。
虽然有应急避难所，但?资源也?是?有限的，他们这种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就不用去了。
在?这种时候，他们也?出不了什么大力，只?能是?管好?自己，不要再给国家增添负担了。
闻言借住的男人点点头，接着忧虑地说：“听喇叭里说，这次地震好?像是?里氏7.9级的大地震，波及到了全国各地。”
“我也?听说了，唉，现在?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国家让我们做的这些安全措施，可能就是?为?了对抗这次的地震吧。”
卓爸很是?感慨，这一年来频繁的防震宣讲和防震演练，不少?人都心?有不满，他也?跟同事朋友抱怨过麻烦，怪政府就喜欢做些好?大喜功的面子工程。
但?今天地震一来……唉，还?是?国家有先?见之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怎么格局还?是?小?了啊！
回想这段日子以来，国家上面做决策的人顶了多大的压力在?全国推行防震安全意识的组合拳，他们就感觉到羞愧。
当初骂得?很，现在?也?只?能庆幸骂的同时也?老老实实照做了，使得?他们现在?还?算从容。
那两个借住的人就没当回事，帐篷和食物什么都没有储备，跟他们一样的人还?有不少?，好?在?是?大家都很友善，很多人如同卓家一样，暂且收容了另外无?处可去的人。
“不过我听广播说，震源区的人早就进行了撤离，虽然当地已经完全失联，但?里面根本?就不剩多少?人了。”
“真的吗？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啊……唉，希望能早点过去吧！”
卓周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他不停地回想起白天那摇摇欲坠的教学楼，脚下剧烈的晃动感，一时觉得?底下是?无?底深渊，根本?让他无?处下脚。
人类是?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对地面有发自内心?的依赖，如果地面不停地晃动，就会让人产生强烈的不安全感。
回想起震中时的情景，到现在?卓周的腿还?在?发软。
他想换个东西想想，不能再想白天的地震了，记忆往前拉升，回想着地震前平静的午休。
然后他就想起来了，午休的时候，他偷偷拿着手机跟网上的人对线。
那时候他说啥来着？得?意洋洋地秀着优越感，居高临下地给网上的人做着科普，大言不惭地指责那些所谓的地震预报都是?“民科”的范畴。
民科是?什么？民间科学家，有真才?实学的，也?有很多是?浑水摸鱼，以讹传讹的人。
在?很多正经搞学术的人眼里，民科是?上不了台面的，就比如这次依据宏观信息作出的地震预报。
卓周本?来是?很看不上这些的，他在?网上跟着某些媒体一起抨击地震局和国家，但?现在?坐在?帐篷里，他只?想把今天之前的自己给打醒。
那些人辛辛苦苦日夜不停在?为?他们寻找生机，而他跟着某些人一起质疑谩骂，最后还?要靠着地震预警逃出一劫。
冷不丁的，卓周突然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把帐篷里的人都给惊了。
“周周，你怎么了？”卓妈紧张了，赶紧拉过儿子上看下看，生怕这孩子今天受了刺激，人给刺激傻了。
“没什么，”卓周摇了摇头，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只?是?今天才?发现，我是?个傻哔。”
卓妈：“……？？？”
卓周在?网上骂别人傻哔，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也?是?个傻哔。
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不过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还?是?吃的太饱了。
晚上的时候，又发生了两次余震，震得?众人脸色发白，几乎整夜都未曾合眼。
雨水加上余震，让大家的心?都又冷又沉，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第二天白天，一些志愿者来了，他们带着热气腾腾的盒饭，分给这里的群众。
吃了一天干巴巴冷冰冰的干粮，现在?拿到温热的盒饭，群众们都很高兴。
卓周打开盒饭，里面是?香喷喷的白米饭一荤两素的炒菜，上面还?卧了一只?煎蛋，简简单单的菜色看得?他鼻尖蓦地一酸。
以前从没觉得?，这么一碗普通的白米饭有多难得?。
咬了一口煎蛋，温热的食物吃进肚里，似乎瞬间就暖和了许多。
我以后再也?不骂国家了。卓周在?心?里发誓，患难才?见真情，现在?除了国家组织起来的这些志愿者，谁还?能给他们送上一口热饭啊。
像卓周这样醒悟的人不少?，他们很多也?曾在?网上跟人对线，跟着某些媒体骂国家骂体制，但?这次后，心?态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特别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电视和报纸上读到越来越多的震区消息，让他们的思想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清洗他们思想的不是?强权逼迫，也?不是?利益引诱，而是?一种最真挚最热诚的感情。
面对着在?余震危险中进行救援的解放军、医护、志愿者，只?要是?个已经懂事了的人，就没有不被触动的。
除了年纪太小?还?懵懵懂懂的孩童之外，只?要还?有着丝毫同理心?，就不可能不为?之动容落泪。
一场天灾，让这个国家大部分的人突然明白了，也?许在?日常生活中，国家的概念离大家太遥远，但?到了大灾大难的时候，也?只?有自己的国家是?自己的后盾。
如果从后世?的脉络往前追寻，国内互联网上一边倒的henguo风气，就是?从这一年地震后开始转变的。
虽然在?之后，崇洋媚外的人还?是?不少?，“好?人一生平安，下辈子投胎米利坚”“你爱国家国家爱你吗？”之类的话仍然充斥着互联网，但?维护祖国的人却?变多了。
以前，维护国家的自干五们一冒头，就会被各种美分果粉印吹啥的一通暴揍，很快就淹没在?敌人的海洋中，掀不起什么浪花。
但?这次之后，自干五们还?能跟对方打个有来有回，终于不再是?一边倒的碾压状况了。
……
华锋语一直在?看电视，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还?是?被这场地震的惨烈程度给震撼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头一次在?空闲时间里没有读书学习，而是?沉默地看着电视。
黑夜的室内连灯也?没开，只?有电视机发出的莹莹光芒照亮了她沉郁的脸庞。
华锋语一眨不眨地看着新闻，似乎是?想将每一帧画面都牢牢印在?脑海里，记住这场惨烈的天灾，记住这些坚毅勇敢的人们。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夜深了，各电视台都休息了，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动了动，往后靠在?了沙发上。
半晌，她盯着天花板的某一点，像是?透过去看到了另外的景象，嗓音沙哑地开口：“我到这里来，究竟是?做什么的呢？为?什么我当时不多学下历史，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我以前偶尔看过几本?闲书，也?有回到过去的故事，主角们回到过去后，因为?知道历史所以能改变很多事情。为?什么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如果换个历史好?点的人过来，也?比我有用吧。至少?……这次的伤亡，可能都能避免。”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准确的消息，上面的决策就能更大胆一些，也?不用把战线拉这么长，一切都会容易很多。
可……来得?偏偏是?她。
更可笑的是?，预告这次地震的人还?不是?她，而是?系统，要是?没这个系统，她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来了过去一趟跟白来没什么区别。
之前她还?看不上这个系统，但?系统做出的贡献，比她费尽心?思去做的事情，要大得?多。
【宿主，您不必过于自责。】
系统开口了，它是?第一次见到宿主这么颓丧的模样，让它感觉很不习惯。
其实它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趁着宿主心?理防线脆弱的时候，一举攻破对方，让这个老是?压制它的宿主，以后变得?听话一些。
但?是?，话到临头，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安慰。
系统感觉自己的程序似乎有些混乱，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安慰宿主，明明就应该抓住机会蛊惑宿主啊……
对，它应该蛊惑宿主的，它那些任务还?攒着呢，要让宿主乖一点，知道它的厉害——
【宿主，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没法?改变。您要这么想，如果您没有穿过来，那根本?不会有人预警，地震造成的伤亡比现在?还?要大上许多。】
话一出口，系统自己都恨不得?皱起小?熊娃娃的熊眉毛，它在?干啥？！
不是?说好?了要蛊惑宿主，要PUA宿主的吗！
“但?是?如果不是?我穿回来的话，说不定就是?另外一个更懂历史的人过来了。”华锋语的语气还?是?很丧。
系统心?中一喜，还?有机会！然后开口就是?：【您说得?没错呢，如果不是?您过来的话，可能来得?人是?个喜欢历史的人呢！她也?许就记得?具体的日期。】
嗯，说得?很好?，继续。系统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不过，如果不是?您过来，其他人肯定不会联系国家的，我以前绑定的宿主，就没见过像您这样信任国家的，肯定是?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去的，所以这次的地震也?不会更……】
说到这里，系统卡壳了。
怎么回事，又来！？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安慰起来了？
华锋语现在?自己的心?情混乱，所以也?没察觉到系统的不对劲，只?觉得?今天的系统说话真好?听。
不过，其实最近系统说话一直挺好?听的，除了最开始绑定那段日子，这系统还?老是?看不清形势给她发布奇怪的任务，后面一直都挺听话，还?老爱拍彩虹屁。
不过被系统这么一说，她钻牛角尖的心?情终于好?了点。
系统说得?没错，换个人，很可能就直接去做那些傻哔任务去了，也?很有可能不会联系国家，那么即使知道地震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是?在?自我安慰，但?……总得?往前看啊。
“真没想到我会被个系统AI劝慰。”华锋语难看地扯了下嘴角。
经过这段日子系统给她的感觉已经和最初很不一样了，这个以前只?晓得?跟人撕逼打脸的系统，开始做有意义的事情了。
这次，竟然还?安慰她。
【宿主、宿主过奖了……】系统有点也?想扯嘴角，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失了魂一样的安慰宿主……
按道理来说，它的主程序最优先?级应该是?任务才?对，怎么就突然选择了有碍任务的做法?呢？
但?话都说出口了，系统也?没傻到否认，承认自己想要安慰宿主还?能得?到宿主的感谢，要是?否认的话……
做都做了的事情，傻子才?会否认。
“我以为?，你会趁机蛊惑我呢。”华锋语轻描淡写地说，听得?系统一个紧张。
它硬着头皮打哈哈：【怎么可能呢，宿主？我是?您最乖最忠诚的系统啊！】
“是?呀，我也?有点意外呢。”华锋语渐渐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之前系统的态度有些微妙，但?她面上不动声色，也?不打算揭穿对方。
立场摇摆不要紧，最后选对了就行。
不过这个系统……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智能多了，让人感觉像是?真正有思想的智慧体一样。
真正的程序，做法?和“想法?”是?不可能背道而驰的，而系统这次，明显是?行动违背了自己的程序“所想”。
也?不知道最后会进化成什么样子。
【系统，你有自己的名字或是?编号吗？】华锋语本?来是?对系统不感兴趣的，但?这次他们算是?并肩作战了，对于“战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对方叫什么。
世?界上的系统AI那么多，但?与她并肩作战、救了那么多人的系统也?就独此一份。
【我只?有出厂编码。】系统老老实实地说，突然灵机一动，这不就是?跟宿主拉关系的好?时机吗？【宿主宿主，要不您为?我取个代号当名字吧？】
【我给你取吗……】华锋语想了想，她这个取名废直接被难住，半晌才?说，【要不就叫……奚彤？】
谐音，好?听，好?看，等于完美。
【奚彤？】系统不用华锋语解释就知道她说的是?哪两个字，似模似样地思索了一会儿说，【好?呀，那就叫奚彤吧！】
说着，奚彤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冷冰冰的机器中被注入了一道灵魂，这种感觉非常的玄妙，甚至让它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