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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斜风细雨正霏霏(2 / 2)


八阿哥估计没想到婉秋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四哥重感情,行事鲁莽,但行的都是小恶,五哥天资聪颖,再加上伊犁屯田驻兵三年,磨炼了不少,行事皆是有理?可循,有据可依。”

婉秋叩了叩纯金镶玛瑙的护甲,又问:“那你是不是也觉得,四阿哥写不出来那样的书信,五阿哥也不会做那等告发之事。”

八阿哥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婉秋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五阿哥回头再出了点什么事,你猜谁会得益最大?”

“无人得益,儿子是不可能会继承皇位的,四哥,六哥都已经出嗣,也是绝了指望,五哥如?果?出事了,那顺下来就应该是十一弟,但十一弟才那么小,更何?况他如?今的养母舒妃娘娘常年病榻,无人为他筹谋,再往下就是十二弟,他已经失了心智,同八岁小儿无异,十三弟是母妃您的儿子,十六弟十七弟尚是牙牙学语,所以,无人得益。”

婉秋喃喃自语道:“是啊,就是因为无人得益,我至今都没想到,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八阿哥靠近问了句:“她是谁?”

婉秋定了定心神,见八阿哥已经大了,自有一番谋略主张,便也不打算瞒着?他:“你如?今能抵挡一面,我有些话,也该和你说了,你猜的不错,此事绝对是有人背后为之,是翊坤宫那位。”

八阿哥惊疑不定:“母妃是说...皇后娘娘?”

他又皱了皱眉道:“可是皇后如?今失势已成定局,十二弟也无继承大统的指望,若说她膝下如?果?还养着?十六弟也罢了,可十六弟早就回到了令娘娘名下抚养,皇后设计这?么一出,让四哥和五哥同时失宠,是为了什么呢?”

问完后他才反应过来,歉笑?道:“儿子忘了,母妃方才还说也没想到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婉秋道:“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一个地?方,按照皇后以往那些行事的风格,不可能毫无目的。”

八阿哥心里一震,问道:“以往行事?皇后从前都做过什么事情?”

在八阿哥的印象中?,皇后虽然?经常和婉秋令贵妃作对,但她乃是国?母,对于两年前皇后的失势,他隐约也听?到了一些秘闻,似乎是和慎嫔有关,可在这?深宫之中?,妇人手段数不胜数,又甚为隐秘,所以他只知皇后不好?,不知她到底做过什么事。

婉秋微微抿嘴,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道来:“我所知的,可能也只是冰山一角,仪嫔,秀贵人,张常在,鄂庶人,慎嫔,揆常在,还有你的生母淑嘉皇贵妃和怡嫔,以及众多出世的,和还在肚子里的皇嗣。”

每一个人名,都曾是一个鲜活的人,只是逝者已去,这?名在嘴边过了一遍,婉秋觉得都泛着?苦。

当听?到‘淑嘉皇贵妃’时,八阿哥惊愕的抬起了双眼。

那目光过分的炙热,让婉秋有些不适应,稍稍别过眼去,端了已经凉掉的酥乳茶吃了一口。

奶腥味儿甚浓。

“我知你想问什么,其实淑嘉皇贵妃...”婉秋斟酌了一下字眼,道:“她同四阿哥一样,做了许多小恶,但是真算起来,其实并无大错。”

“这?事还要从乾隆初年,淑嘉皇贵妃怀四阿哥的时候说起,当年淑嘉皇贵妃还只是嘉嫔,和一同从潜邸出来的纯惠皇贵妃一直较劲儿争宠,二人当时皆是嫔位,尤其是那一年,纯嫔得了恩典,本是汉女出身的她其家?族奉旨入旗,入包衣正白旗佐领,嘉嫔怕怀孕的时候不方便侍寝,恩宠冷淡,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宫女送给了你皇阿玛,这?宫女就是后来的怡嫔。”

她说的很慢,慢慢的将一卷旧事恩怨铺展在八阿哥面前。

“怡嫔当时的确分了纯惠皇贵妃不少恩宠,但是宫里人对她的出身都很是不屑,包括亲自将她扶上嫔妃之位的淑嘉皇贵妃,她一方面见怡嫔能分宠心中?得意,一方面看到平日里对自己卑躬屈膝的宫女竟和她身份一般,也是颇为不喜,后来的怡嫔怀上了身孕,更是不可同往日相提并论。”

“从那个时候开始,皇后就布了一个局,她买通了淑嘉皇贵妃的身边人,在赏赐给怡嫔的珠串上动了手脚,下了零香散,当天回去途经玉翠亭时,就招来了一堆蝙蝠,冲撞辇子,怡嫔六个月的身孕就此小产,皇后利用怡嫔的恨,暗中?和怡嫔勾结,给怡嫔助力,怡嫔很会制香调脂,淑嘉皇贵妃的驻颜秘方玉颜膏一直以来就是怡嫔给的,她知道淑嘉皇贵妃最在意的不是恩宠和孩子,而是自己慢慢逝去的容颜,于是怡嫔在这?玉颜膏上下了一种毒,这?毒并不会害人性命,却能毁人容颜,常年累月下,毒侵肌理?,最后在怀十一阿哥时,终于发了出来。”

看到八阿哥轻轻发颤的身子,婉秋有些不忍心,她又吃了一口茶,继续道。

“淑嘉皇贵妃起先以为是自己高龄怀孕,身子承受不住,才长出来的妊娠纹,她不敢宣之于众的去找太医,就又找到了怡嫔,要求她帮自己祛除这?一身肉纹,怡嫔假意不情愿的答应了,给她送去了能让这?毒发的更厉害的药膏,这?么一来,淑嘉皇贵妃不止是肚皮上,就连身上也都布满了可怕的肉纹,这?也是她为什么自生完十一阿哥以后,一直闭门不出,还拒绝见你和四阿哥的原因。”

八阿哥听?到这?里,声音沙哑道:“我一直以为是她病的太厉害,或者是根本不想看到我,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那怡嫔呢,还有揆常在,她和二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婉秋道:“淑嘉皇贵妃一身肌肤遭受此等后,心里自知是怡嫔干的,但苦于无证据,就借着?颖嫔的手,用万年青把怡嫔的嗓子毒哑了,二人算是折磨着?彼此,但是后来却一直相安无事,皇后想将她和怡嫔一网打尽,正好?揆常在入宫以来依附淑嘉皇贵妃,也被赏赐了玉颜膏,揆常在与我素有仇怨,就在瑜儿的百日宴上,用零香散引来了蝙蝠,想害瑜儿,不过那个时候,被忻嫔救了去,怡嫔当时也在宴上,见到那些蝙蝠,立刻就明白了,她一直以为零香散是淑嘉皇贵妃下,这?样的情景又实在熟悉心痛,所以怡嫔一下克制不住,把当年自己小产受害的事情说了出来,淑嘉皇贵妃因此被幽闭冷落,众人也皆知揆常在一向是淑嘉皇贵妃的人,这?事就逃不过了,再后来,揆常在冷宫时因为常年使用玉颜膏,脸上也出现了肉纹,怡嫔下毒的事情就瞒不过了,一个下毒,一个残害皇嗣,你皇阿玛干脆把她俩都关进了永寿宫,任她们自生自灭,虽然?死后哀荣不减,但生前,淑嘉皇贵妃的确是被陷害,二人互相恨了一辈子,没想到到头来,这?桩恩怨,都是尽在皇后手中?翻转。”

将这?件事说完以后,婉秋看着?俯身颤抖的八阿哥,轻轻拍了拍人肩。

八阿哥双眼充血通红,他问道:“这?事皇阿玛知道吗?”

婉秋扶起他,道:“知道,皇后曾经想让慎嫔用零香散害我,慎嫔落难时将此事说了出来,正因如?此,你皇阿玛才会收了她的册宝,将她终生囚禁在翊坤宫内。”

八阿哥问:“这?样的人,怎能继续坐在皇后之位上?”

婉秋答:“不知。”

她不是皇帝,她只是必须依附在皇帝身边以求生存的一个女子,决定不了皇后的下场生死。

八阿哥磕头一拜道:“谢母妃今日告知儿臣这?些,皇后既终生幽禁,还能掀起这?般风雨,她的势力恐怕还未彻底消除,皇后后宫的势力,全仰仗母妃查勘,至于前朝,儿臣会想办法查到的。”

婉秋知道,八阿哥从来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在意自己的那位生母,淑嘉皇贵妃的。

她笑?了笑?道:“说什么傻话,就算你不说,我也是在查的。”

八阿哥虽然?在工部的官职同员外?郎无二,但他到底是皇子,又因为天生跛足无望于皇位,等于是个毫无威胁的阿哥,往后封个王爷,做个闲散富贵人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因着?这?几年皇储的位置一直变来变去,如?今谁也猜不准乾隆的心思?,反而不少大臣退而求其次,他不攀附未来的皇帝,属意未来一个铁帽子王总行了吧。

所以八阿哥其实在朝中?一定威望和助力还是有的,但却不属于争储这?种主流党派罢了,再加上他为人谦逊有礼,从不摆皇子架子,出去巡河都是能和百姓们同吃同住的,朝臣们对他的印象都还很不错。

某日上花楼吃酒时,礼部司务徐以烜多喝了几盅酒,神神秘秘的对八阿哥道:“八阿哥,你可知昨儿个微臣在漫云楼里遇到了哪一个?”

漫云楼乃是京中?有名的小倌之处,来的皆是有龙阳之癖的人。

眼前这?徐以烜虽然?只是个五品司务,但他是之前已故的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徐本之子,子从父业,他入了礼部,也是奔着?往后能像他爹一样,不过他资质不算上佳,还有爱喝酒逛花楼的恶习,且男女荤素不忌,和他爹那样的一代名臣自然?是比不了的。

他也算是有自知之明,退而求之次,虽然?八阿哥在工部,但是和他的关系着?实是不错。

八阿哥来这?花楼就是因为这?里来往官员众多,看看能不能接触到什么消息,见徐以烜一脸神秘,又说到漫云楼,兴致低了几分,不过草草道:“遇上谁了?”

徐以烜喝醉了酒就喜欢勾肩搭背,他浑身酒气的凑近了八阿哥,淫笑?道:“我居然?遇到了和亲王,把自己包的挺严实,但还是被我一眼认出来了,你说说他都一把年纪了,挑的小倌却是一个赛一个的鲜嫩,都是十二三岁的好?年纪,他孙子都比那些小倌大了吧,也真能下得去手。”

八阿哥一阵恶寒,推开了徐以烜道:“皇叔才被罢了官职,想来是待在家?里无事,出去找乐子吧。”

徐以烜撇了撇嘴,拎起酒壶往嘴里倒,随便用袖子擦了一把道:“也难怪圣上将和亲王的官职给罢了,当时圆明园走?水时,和亲王就在离九州清晏不远的议事殿,结果?等火都灭了人也没过来,别说圣上了,换成是我也会怀疑和亲王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这?花楼的包间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是由?一段段屏风隔开,但是占地?宽敞并不会拥挤,凑近屏风就能看见旁边隔间的影子,里头都是大快朵颐的官员和贵公子,能听?见他们和花娘调笑?饮酒,但真的说话,是听?不清的,得把整个人凑近屏风。

八阿哥环顾四下,无心和徐以烜讨论,正想靠近屏风听?一听?隔壁人在说什么,徐以烜又糊里糊涂的说了起来,恐怕是之前在政事上吃过和亲王的下马威,记下了仇怨。

“这?些年和亲王那么荒唐,扮戏子登台唱戏,唱的比那老妪嘶哑还难听?,又在家?装成死人,演习丧礼,自己坐在灵堂前吃供果?,之前朝堂上几次三番和圣上作对,完全不顾着?皇家?颜面,这?京中?百姓都传,他仗着?从前和圣上同席之恩,自个做起了土皇帝,圣上是万岁,他就是九千岁,要我说呀,九州清晏那场大火估摸着?就是他放的,当时要是五阿哥没救回来圣上,这?和亲王可就要篡位自己当皇帝了!”

八阿哥刚把身子贴近屏风,听?到这?话,电光闪石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除了阿哥,王爷作为皇帝手足,也是可以继承皇位的呀!

当下他拐着?腿将烂醉如?泥的徐以烜拉了起来,问道:“漫云楼在哪里,快带我去,我要去找上次和亲王点的几个小倌。”

徐以烜浑浑噩噩,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拉着?八阿哥的袖子道:“我道八阿哥每次来花楼为什么都不点花娘,原来八阿哥是不喜女色呀,还想玩儿和亲王玩过的,这?点子可以!”

八阿哥强忍着?怒意,捏紧了拳头,道:“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去!为什么不去!”

徐以烜立马来了精神,理?了理?衣襟,人模狗样的拱手道:“能陪八阿哥寻欢作乐,是微臣的福气。”

漫云楼内

这?楼布置的清雅,若不是上头挂着?的牌匾确是‘漫云楼’三个大字,八阿哥误以为自己是来到了什么书画宝轩里,清一色的都是着?水墨袍的男人。

招呼他们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形修长,面冠如?玉,气质淡然?,拿了卷书册负手而立。

徐以烜是老客了,丝毫不客气的搂上那男人的脖颈道:“竹松,快,我给你带了个大贵人来,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小倌都给我叫上。”

竹松自八阿哥进来时眼神就没离开过他身上,做他们这?一行的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能到漫云楼来的哪个不是贵人,跛足的贵人倒是第一次见。

再加上徐以烜说他是大贵人,对一下年纪,竹松立马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手里拿着?的不是什么书卷,而是这?漫云楼的小倌名册,想到眼前这?位身份的确贵不可言,竹松将楼中?好?的基本上都叫了下来。

一列列约莫有二三十个,年纪小一点的十二三岁,年纪大一点的十八九岁,清怯的,妖艳的,高冷的,温雅的,各种类型都有,八阿哥将徐以烜拉了过来,附耳道:“上回和亲王点的哪几个,帮我找出来。”

徐以烜笑?嘻嘻的拍了一下八阿哥的肩,道:“放心吧,我虽然?酒量不好?,但认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走?到这?些小倌中?间,挑了四五个出来,都是一水的娇怯怯少年,年纪也是顶小的。

竹松道:“公子好?眼光。”

八阿哥不耐一群人盯着?他看,咳了两声把这?几个小倌带进了包厢。

小倌们年纪虽不大,服-侍人的本事还是挺不错的,一上来就铺了毯子,倒上美酒,想要给八阿哥捶肩捏腿。

八阿哥浑身怪异感袭来,阻止了他们的动作,开口问道:“我来,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是想问你们一件事的。”

小倌们见他正色,都是面面相觑,为首一个大一些的稍微稳重一些,道:“公子请问。”

八阿哥先从腰间摸了个钱袋子出来,从内掏出一块玉牌和一张银票,放在几人面前。

这?玉牌上刻着?‘永璇’二字,下头一只四爪金龙腾云飞起,旁边雕刻一个‘八’字,正是他的身份玉牌。

小倌们都是每日周旋在京中?贵人间的,一见了这?玉牌上又是龙还是以永字开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一个个俯下身磕头道:“八阿哥安!”

八阿哥将另外?一张银票往前推了推,道:“这?里是五千两银票,接下来,我问,你们答,若是有所隐瞒,明天就去大理?寺天牢里待着?,明白了吗?”

小倌们俱都用力点头。

八阿哥攒着?眉问道:“第一,你们前几日是不是服侍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身份贵重,出手大方。”

为首的小倌名叫秋霜,他以为八阿哥想知道那人是谁,忙点头道:“是,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贵人您也知道,进这?漫云楼的,除了外?头像徐公子这?样早就有名声在外?的,一般都比较爱惜羽毛,所以我们只管服侍,不知道他是谁。”

八阿哥继续问:“你们几个服侍的时候,那个人有没有说过什么?”

秋霜道:“那位贵人不大常说话,每次只有让我们扮花旦唱戏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

“都说了些什么?”

秋霜想了一会儿道:“都是些寻常问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再仔细想想。”

照理?说男人只有在床笫之间才会吐露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或是用来壮胆,或是用来鼓舞自己。

过了好?大一会儿,身后一个年纪稍小的小倌怯生生道:“有,他将我弄得很痛,胡乱说了什么‘迟早都是我的位置’‘一个接着?一个都处理?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更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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