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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身心崩溃(2 / 2)


改口的事是上回吃饭的时候说起的,朗先生和沈三小姐太生疏,两人算得上忘年交了,就让沈南瑗像个小辈那?样叫。

沈南瑗回想起曾经怀疑朗华是自己的生父就觉得有些窘,后?来知道了白昊华,这才觉得自己应该是闹了乌龙。

而疑心朗华就是白昊华,直觉占了大部?分?,还有沈黎棠见?了朗华的奇怪反应,足以?说明是有问题。

朗华稍稍等了一会儿,看沈南瑗仍是望着自己走神,小脸不知道是在?外面冻的还是怎么的,透着粉润,有些呆懵的可爱。

“附近有个咖啡厅,要不过去?坐下聊?”

“好!”

两人遂转移去?了咖啡馆,就在?凯乐门对门。

沈南瑗临进去?前,回头看了眼杜聿霖的道奇汽车。

她选的卡座,没?临着落地玻璃窗,反而是朝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头。

这时间点整个咖啡馆里就她和朗华一对客人。

杜聿霖也不知道进了咖啡厅的两人会聊什么。

半个小时后?,沈南瑗先从咖啡馆出来,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走向了他的车子。

杜聿霖就抽了一支烟,他的烟瘾不大,甚至在?看到沈南瑗出来的时候抬手闻了闻袖子。

小东西的猫鼻子很灵,要不然又得挨她嫌弃。

“事儿办完了?”他问。

沈南瑗在?他身边站定,侧过头看向咖啡馆门口,朗华还没?出来,她把?扳指留给了他。

朗华没?有推迟,甚至连伪装一句“这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再是那?个侃侃而谈的‘文人吃客’,那?一瞬,沈南瑗捕捉到的眼神有惊讶,有痛恨,有懊悔,各色各样糅杂到一起变成了静默无声?。

他说了谢谢。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沈南瑗此时已经能够笃定他是谁。

“喏,给你,暖暖胃。”沈南瑗拿着东西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带了杯姜茶。

上咖啡馆点姜茶,算是特例了。

杜聿霖接过杯子,嘴角的笑差点咧到耳朵根。男人眉眼细长,像天生带着钩子,笑起来特别?勾人。

“这是让你辛苦陪我跑一趟的慰劳费。”沈南瑗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杜聿霖还是瞅着她笑,随后?,那?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又被塞回了她手里,“太烫下不了口,先帮爷捧着。”

沈南瑗怔了怔,茶水的热透过杯身从手心扩散开去?,暖烘烘的。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朗华才从咖啡馆出来,神色凝重?步伐匆匆,拦了一辆黄包车,朝着与凯乐门相反的方向离开。

“朗华是我舅舅,可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相认?”

这有一点让沈南瑗耿耿于怀,或许是原主的感?觉犹在?,总之?,沈南瑗心底确实是有点不舒服。

等听到杜聿霖的回答时,才察觉自己说出了口。

“用你的假设去?说,他不愿意认,无非是两点。你会让他陷入危险,亦或者,他会让你陷入危险。”杜聿霖莞尔,“不管是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的理由,那?就不稀罕。”

沈南瑗错愕看向他,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里的迷雾褪去?化作了湛亮的光。

杜聿霖没?忍住,亲了一口,“有我稀罕你就够。”

朗华九成九是白昊华,他比沈南瑗要知道的早得多。

在?督军府那?场晚宴之?后?,从调查科搜集到的资料做分?析,他便猜到了。

然而他没?有告诉南瑗,而是等着她自己去?发?现。

就像是刚才,他知道朗华是她舅舅,但还是忍不住有了点醋意。

甚至忌惮。

朗华在?商界成绩斐然,还有身份地位,颇受天京那?边的重?视。

并非是构成对手,而是,极有可能会成为不必要的麻烦。

杜聿霖想要的是沈南瑗完完整整的心,全部?的爱和关注。而现在?就是,太多杂事儿分?散了她的注意,或许,那?件酝酿已久的事可以?提上议程了。

沈南瑗觉得杜聿霖日常抽风,正?经不了三秒钟,自发?当了个端茶小妹,闭嘴不再言语。

她捧着自个儿打包的姜茶,一直到沈公馆的门外。

一颗心就像是随着车子颠簸而轻轻摇晃。

杜聿霖越是绅士隐忍体贴,沈南瑗就越是心惊肉跳。

中间的时间倒来倒去?,等沈南瑗到家的时候又正?值傍晚。

恰好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按理说,沈黎棠这时候早下班在?家的,却没?看到人。

严三娘坐在?主位旁,占的是原来苏氏的座儿,也已经不少时日了,对此唯一有意见?的只有沈芸曦。眼神怨恨,仿佛是恨这个女人夺走了本该属于她姆妈的一切。

而沈芸卉惯是深沉,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在?等沈黎棠回家的过程,沈南瑗想,还不如?在?外面吃完了回来。

可有人在?外面,巴不得今个都不要出门。

不,应该说出门没?挑黄历日子。

白秋寒跟约翰前些时候就签了入股合同,而今个要签的则是土地转让合同。

也就是沿街那?一溜的铺面。

当然不是告诉沈黎棠二十三根大黄鱼的数目,起码得往上翻五倍。

政府征地开发?,又加上约翰洋人的身份便利,要做纺织厂的生意,眼下她投资入股的份额大,收益也就越大。

何况,约翰办事利落,先将预得的二十根大黄鱼在?入股合同签订当天就汇进了她镜澳的户头,这才让她放心大胆的去?促成这笔生意。

洋商做事讲究个章程仪式,在?白秋寒看来有些假模假式的滑稽感?,她和约翰各坐一头,面前都摊着一份文件。

起草的合同预先都商讨过,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白秋寒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才露出点笑意,“约翰先生办事果然让人放心。”

“因为和奥尔森夫人这样聪明的女人合作,是件非常让人愉快的事情。夫人请。”

“请。”

约翰先动了笔,飞快签署上自己的名字。

白秋寒正?要签字时,却有人突然推门闯了进来,惊得她差点把?笔墨溅在?合同纸上。“什么人?”

背光的身影让人看不清楚来人的脸。

只是光那?话就够叫人心惊的。

“来索命的。”男人声?音腔调低沉,戴着一顶黑色毡帽,帽檐压得很低。

白秋寒心头无端砰砰乱跳了起来,立刻就责难起商会的负责人:“你们怎么办事的,这就是你们泷城这儿的治安,什么人都能往里闯?!”

苏慧正?好站在?她旁边,被当头喝骂,连忙去?请人出去?。

“实在?不好意思奥尔森夫人!阿彪、阿庄,还不把?人带出去?!”

白秋寒看着两个高高大大的壮汉子朝男人方向动了,脸色才稍微好转点,刚那?么来一下,可把?她给惊着了,一颗心到现在?还砰砰狂跳着。

“约翰先生,继续吧。”

约翰摆了个请的手势,请她重?新坐回座位。

然而还不等她挨着凳子,男人轻松绕开了阿彪阿庄已然来到白秋寒的面前,一抬帽檐,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怎么,时隔十几年这就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了,还真是让人好生失望啊。我可是日日复日日,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想着……来找你偿命啊!”

白秋寒早在?他靠近的那?刹就吓呆了,要那?人想对自己不利,只怕自己就成了冤魂了,这种危及性命的感?觉炸得她头皮发?麻,而在?听清楚了男人的话之?后?,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白、白……”

男人咧了嘴角,笑容阴森鬼气:“是我。”

“你不是死了么!”这真是冲口的反应,下一刻,白秋寒及时闭上了嘴,却仍能感?觉到男人的气压越发?沉,压迫得人喘息不过来。

然而就一瞬,她就镇定了下来,她看到了男人脚旁的影子,一个死人是不会有影子的。

“不、你不是白昊华,什么人胆敢冒充我哥哥!还血口喷人!”

男人不顾她的质问,拿起了桌上的合同,一页一页的翻阅。

白秋寒的心就像那?沙沙的纸页一样,翻来倒去?,这人不可能是白昊华,可为何周身气质如?此之?像。不,白昊华早就沉在?了五浦江,顺着海不知道飘了哪儿,但被绑成那?样一定是死透了的,这个人绝对不会是白昊华!

“冬至,夜深露重?,就是普通人跌进五浦江都有可能被淹死冻死,何况还被人绑了两块大石头。”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逐字阴测测道。

白秋寒脸上血色倏然褪尽,踉跄退了一步。

他居然知道!

约翰绅士地扶住了她,“奥尔森夫人您没?事吧?”

白秋寒像是被烫到一样挣开了约翰的手,后?来才发?觉自己这动作非常的神经质,想跟约翰道歉,然而约翰皱了皱眉眉头,“我今天是来签白氏沿街铺面的转让合约,项目等着运作,不过这位不速之?客似乎和奥尔森夫人颇有渊源,今天要是不方便,我们就改日再谈。”

白秋寒的心兀的一跳,果然就听男人抓了重?点,“白家沿街的铺面?”

“约翰先生,我送你。”白秋寒现在?一心想把?约翰送走,她有一种女人的直觉,若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可惜,一个‘等等’就把?一行人堵在?了商会里。

“这位、洋人先生谈合作,也应该跟正?主合作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冒充我白家人,我要报警!”白秋寒声?音倏然尖锐,指着男人喝道。

“报警好啊,到了警察局拨皮抽骨,你这里头是个什么料子的,都让大家伙给瞧瞧,你是怎么占的白家!”男人先前还轻声?细语慢里斯条的,最后?突然着重?,把?合同砸在?了白秋寒脸上,纸张扑头盖面,纷纷扬扬落下。

从未被人当面这样对待过的白秋寒,死死掐住了自己腿侧的肉,“你这是诽谤,我要告你这个无赖泼皮!”

男人却从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大拇指上悬空,一松手,白玉的光泽一闪,就正?正?好好套在?了那?手指上,“现在?呢。”

白从安就是在?这时候带着呼啦啦的一帮人进来的,纷纷激动大呼着白少爷。

白秋寒被众人挤到了一旁,望着被白家宗族那?些人簇拥着的男人,以?及男人手上的白玉扳指。

她的脑袋似乎已经不能思考了。

白家的家传之?宝,分?明一直是在?白昊华手上的,跟着白昊华一起沉在?了江里。

“那?是假的,他是假的,扳指也是假的——”白秋寒声?嘶力竭。

约翰似乎在?质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白秋寒耳边嗡嗡声?轰鸣。

白从安正?和一头雾水的约翰说着什么,男人也走了过去?,约翰恍然的表情让她惶恐万分?。不、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的场面已经失控了。

白秋寒做出了当下的反应,就是逃离,从泷城商会的地方逃了出去?。

阁楼里,掩藏在?左侧空中半壁的暗影中,却能完完整整窥视到大厅里的情形。

朗华就站在?那?扶手栏杆那?,双目深沉。

这场戏,只有白秋寒跑了,才能越来越精彩。

他的报复才刚刚开始而已。

而在?大厅里的‘白昊华’在?同白从安说了几句后?,白家宗族的那?些人随着白从安离开了商会。偌大的商会里,突兀地冷清了下来,仿佛前一刻的热闹像是错觉。

‘白昊华’走到了朗华身边,“朗爷。”

“做得很好。”只是朗华的表情并无一点报仇开始的欣喜。

当下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白秋寒的反应只告诉他一件事,沈黎棠当年的谋杀,他这个血脉亲人也有一份。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夜里,渗透骨子的冰冷。

而沈公馆的晚饭,一直拖到了晚上七点报钟过了都没?开始。

所有人百无聊赖地等在?客厅里。

沈南瑗借口去?了一趟厨房,她不想回客厅,就看着阿庆嫂烙饼。

把?烙好的春饼一揭,抹上酱子,香油,葱丝儿,绿豆芽,松仁小肚儿还有酱肘子丝儿,荤素搭配再用筷子一卷就成,给沈南瑗开小灶儿。

卷成的春饼整齐直挺,咬到最后?都不会松散或者滴出汤汁儿来,全进了肚子里。

沈南瑗吃了两个,阿庆嫂怕她待会儿吃不下饭,赶她出去?。

“我爹还没?回来呢,正?是长个的时候不能饿。”沈南瑗一本正?经地同阿庆嫂扯,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然而却被外头一阵的动静响儿,给盖了过去?。

沈黎棠回来了,那?动静正?是他发?出来的。

像是在?外面又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垮了的脸有些煞白。

沈南瑗悄悄走到李氏身边,才听她压低声?音在?耳边说道,“刚老爷到门口那?,四?姨太过去?接老爷的外套叫了一声?,把?老爷惊着了,挨了一耳光。”

不单是耳光,沈黎棠连挪动椅子时都是带着火气的。

“看什么看,都愣着干什么,吃个饭都丧个脸,咒我呢!”沈黎棠扫过饭桌上的众人,这脾气发?得莫名其妙。

沈家四?处都弥漫着低气压,这一顿饭,还真没?几个人吃得下去?。

沈芸卉猜沈黎棠是受了上司刁难或者又出了什么事情,和沈芸曦嘀咕了几句,各自回了房间。

沈南瑗多了个心眼,歪去?了朗华那?扳指上去?。

染了血的扳指重?见?天日,当年那?些腌臜事也都曝露在?阳光下,因果轮回,世间公道。

她猜,沈黎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

白秋寒被白昊华的出现吓得不轻。

为此她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沈黎棠,孰料那?男人比她还没?用,就是个压根指望不上的软蛋。

可外面事情传播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那?个神秘失踪了十多年的白家少爷白昊华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同要卖祖家店铺的白二小姐杠上了,争家产无疑成了记者们先想到的点,为此占了大半的新闻版面。

她已经两天没?出万国酒店了,也整整两天都没?合过眼。

遮光的窗帘紧紧拉着,只要拉开就能看到下面蹲守着的记者,端着相机就等着从她这儿挖新闻。

外面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白秋寒惊了一跳,她谨慎地问:“谁啊?”

“客房打扫。”

“不用了。”白秋寒冷着声?音回绝道。

房间里点了灯。

她焦躁地在?房里踱步来回,一会儿紧张地咬住了手指甲盖儿,手指明显可见?地在?颤抖,一会儿又仓促过去?翻她带来的行礼,好像借由这点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白昊华想做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这两天以?来她一直拼命在?想如?果自己是白昊华,置身处地来推演他想报复的行为,然而没?一条猜的中。

白昊华除了大张旗鼓的表明了身份,和约翰签署了合约,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恰恰是没?有动静,才是叫白秋寒最心惊胆战的。

她预料不到白昊华接下来会做的事情,但毫无疑问,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白秋寒知道自己这样慌乱无济于事,她更应该冷静下来,不应该着了白昊华的道儿,或许他正?是要自己处于这种未知恐慌里也说不定。

换作是她,比起让对手一刀致命,她也会喜欢慢慢的玩弄,让人身心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随机红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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