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找找线索吧。”他直起腰,“我现在去拿纸盒,审讯室那边,我会和他们打招呼,让威尔森复述出‘亚当’的原话指示。你们呢,回家继续分析网络吗?如果是的话,我稍后会回警局一趟,帮你们把笔录带来。”
由于忌惮亚当的关系,这个案子的办案手段,退化到二十年以前——在网络辐射到的地区,黑客们的确无所不?能,甚至胜过警察,但警察到了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央也还是警察,而黑客在那个去文明地区,就仿若婴孩一样无力而孱弱。
刘瑕和沈钦对视了?一眼,沈钦张开?嘴,他显得有些气?馁,张合了?几下,才有些郁闷地说,“不?,我们要回月湖别墅一趟,有事……”
他忍不?住不适地蠕动了起来,“真的不?能等到我伤好再去吗……如果祖父问起我的伤怎么办?”
“见?义勇为是值得表扬的高尚行动,为此受到的伤也是高尚的荣耀伤痕。”刘瑕严肃地说,连景云把拳头放在嘴边,用力咳嗽了一下。
“总之,一会电话联系。我先走了……”他溜得?很?快,一路咳嗽不断。刘瑕不?顾沈钦可怜的小狗眼神,把他推进电梯里?。
“刘小姐……”小狗发出可怜兮兮的低鸣,让人想把它抱起来狠狠狂揉一通。——不?过,刘瑕并不是一般人,她又把他推出电梯。“不?行。”
“刘小姐……”小狗呜咽了起来。
轮椅被推到奔驰车边,沈钦自己一瘸一拐地上车,刘瑕坐上驾驶位。“不?行。”
“嘤,刘小姐……”小动物开始抽抽搭搭了,两只手捻起刘瑕的衣袖晃来晃去。“刘小姐……”
……刘瑕停下了?发动车子的动作,无奈地叹口气,换上幼儿园阿姨一般和蔼可亲的笑。
“钦钦。”她耐心地说,声音也捏成了?幼儿园阿姨一样的可爱,“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不?想去月湖别墅吗?——不?要?说是你怕被笑。”
“因为……”沈钦从睫毛底下偷看她,表情有点贼,像是个不?想吃胡萝卜的小孩,透出稚气?的狡黠。“因为……我舍不?得?钱?”
刘瑕给他一个眼神——这借口比害怕被人笑话更牵强。
“因为……这可能会暴.露沈铄,打草惊蛇?”这个理由就好得多了?。
“我觉得?其实沈铄有可能早已暴.露了。”刘瑕若有所思,“那天他过来咨询的时候,并没关手机,如果‘亚当’真如他表现出的那么缜密,他也许也不?介意多窃听一部手机——但别忘了?,我们行动的目的,就是要打草惊蛇。”
沈钦发出丧气?的声音,旋即眼前一亮,“因为……我有交流障碍?我对祖父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让我无法?打开?心扉地和他交流?尤其是在我明知他不?会答应的前提下?”
“这是个好理由。”刘瑕点点头,给他一颗糖,“终于肯动脑子了?,的确,你会畏惧和老先生的交流。就像是沈铄畏惧‘我的父亲居然会是这种人’一样,本质上,这都是自信的缺失……这是家庭关系中常见?的情结,子女在和父母的对抗中,对‘自我’的信心不?足,无法?在父母的人格外建筑起自己独立的人格,更很难面对这其中的冲突。我会不?会变成父亲那样的人?我能不能对抗自己的基因,我能不能说服祖父,指出我们之间的不?同??我能不能走出一条自己独有的道路,并捍卫它的存在?我能不能把自己视为双亲外的独立人格,为我自己负责,不?再把父母的人生纳为我的一部分,把不?该承担的推开?”
她随意地一笑,好像仅仅是在闲聊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双眸没离开沈钦,细致地捕捉着一举一动,又不?禁暗笑自己的紧张:从前,她对他的咨询是生硬的、侵入式的,公开地叫破他的心结,当着他推理他的隐秘,但现如今,她已有了?猜测,却不想求证,不?愿拆穿,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软了?任何时候都是公事公办的咨询推理,什么时候参杂进了?个人感情?
“沈铄是不自信的,我……是不自信的,你也是不自信的,这很?正常。我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克服这个心结——尤其是在东亚的文化氛围里,忤逆被视为一种罪恶,对父辈的传承则是一种责任,你该怎么说,父母是父母,我是我,我无法?左右他们的想法,这不?是我的责任?”她笑了?笑,“又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应对的办法?也依然只有一个。”
沈钦的眼神,和她碰到了一起,在那一瞬间,他显得犹疑和惶然,仿佛已隐隐猜到了她的看破,他很?快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像帘子,掩住了?他的表情,只有紧绷的肩膀,表明了他的触动。
她几乎以为他会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刘瑕叹了口气,脚踩下油门,手握上方向盘——其实,此事也并非只能由沈钦出面,她也可以充当这个代言人,甚至从理?智上来说,这也许是更好的决定……只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正是这一丝希望,让她提出了由沈钦独自去说服老先生,也是这一丝希望,让她到现在都还保持着沉默。
这是一种新鲜的感觉,在理智的同?时不那么理?性,她仔细地品味着自己的坚持,把档位拨到了倒车档——
“……哪一个?”
沈钦忽然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发颤,双手握成了?拳,连睫毛都在颤抖,但还是勇敢地抬起眼,和她双眼对视,将对话继续,“是什么办法??”
刘瑕停下动作,垂下眼帘,笑了?。她的心间像是流过潺潺清水,有一种新鲜的,温暖的感觉,挥之不?去。
“希望。”她说,转头看向?沈钦,她的笑——她不自觉——就像是春风里?开?出的花朵那样明艳,“在无穷无尽的绝望中,抱紧了?、永远不?放弃的一线希望。”
沈钦注视着她的笑,这一瞬间,他脸上的犹豫与彷徨,那些暗藏的痛苦,似乎也被她的笑意抚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上刘瑕的脸颊,着了?魔一样不发一语,缓缓拉近,将这笑容,封缄到了吻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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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我就是你的希望。”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喘气?,刘瑕的嘴唇像是抹了最好的口红一样耀眼,过了?很?久很?久,她在沈钦耳边吹了一口气,悄悄地说,“是推动你前进的力量……对此,我感到很荣幸,沈先生。”
她的声音暗了?下去,狡黠又丝滑,像是从皮肤上滑落的丝绸,充满了俏皮的调侃,沈钦不禁目眩神迷,他的耳朵根开始红了,刘瑕又吹一口——在这有些恶劣的戏弄中,她难以遏制地感到愉快。
“所以,这一次,我也一样会推动你前进——我给你预备了?一点奖励——但,我会暂时保密,”她的声音恶作剧地低了?下去,带着些微的嘶哑,暗示太浓,几乎浓出了画面感。“因为,现在你的健康情况……太过详细的描述,你还承受不起……”
沈钦微张着唇,似乎在这样的魅力下,已震惊为一尊雕塑,全心全意都被她的风情迷倒,他慢了半拍才明白她的意思,红潮顿时上涌,漫过耳根、鼻尖——
“嘶!”一声痛苦的呐喊,伴随着尴尬的蠕动,车内传出了沈钦气急败坏的求饶,“……求求你,放过我吧,刘小姐!”
铃铛一样的笑声从车窗缝里?洒落出来,拂过树梢,在风中摇曳,这辆车在暖和的风里往郊野开去——春天是真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今天真是史无前例的迟
汗……
大家还是开启明早看的模式吧……么么么!
本来最后一段不想写,感觉结在上面那段更浪漫……但想想还是写了,污妖王刘刘,捂嘴笑,我觉得比较适合她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