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安在床上辗转反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不是真爱”这种问题，也得在人家也喜欢你之后再考虑吧。
她所有的运筹帷幄在沈衍昔面前毫无作用，他们两个断联的这么多年里，他就像个哑了火的炮仗，任她怎么去煽风点火，都是一点噼啪声都懒得给的。
正面受挫多少次了，现在不过是回国的边缘试探，他没反应又有什么稀奇的。
难道还盼着他看到新闻后给她发个“你回国了”不成？
她自己想着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将这些莫须有的想法排出脑海，用被子蒙住头睡了过去。
*
床头的闹钟刚到七点整，才刚要震动起来，就被顾时安拍下按钮归于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国内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亲切的味道，她瞬间充满动力。
顾时安的生物钟极其规律，每天早起后都会做一个小时的有氧运动，她顺着视频里的动作趴跪或抬腿，汗水顺着额发缓缓低落下来。
这种完全按照标准的生活模式，是欧利文给她带来的巨大影响之一。
她一开始觉得痛苦不堪，习惯了之后，倒真的每每都能体会到他所说的“自律的快感”。
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乔露手上提着几个塑料袋，推门进来。
乔露换了鞋，把盒装沙拉和牛奶摆在另一头的桌上，看她擦着汗走过来，忍不住低声道：“空腹做运动并不健康……”
顾时安举着沙拉，歪着头看她：“噢，我的露露，你不是认真的吧？”
乔露摊开双手：“好吧好吧，当我没说。毕竟您的工作，是全世界最没人性的工作之一。”
顾时安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面前的豆浆油条上。
油条被炸的金黄，酥脆的外皮裹着蓬松的发面还泛着焦香，混合着豆浆的清香直冲鼻尖，冲得她生生咽了口口水。
别说是国内特产，她连油水都已经好久没沾过了。
乔露顺着她的目光绕了一圈，讨好道：“您想吃的话……要不我们换换？”
她不算是事业粉，顾时安的自律在真个粉圈都小有名气，根本轮不上她担心。
在不超过的标准下，她希望时安能尽情享受生活的快乐。
“不用，”顾时安粗暴地撕开沙拉的外壳，拿着塑料叉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把冰冻后有些蔫蔫的生菜咀嚼的咯吱作响，“对我人道点，转过去吃就行。”
乔露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说：“昨晚我和学长通过电话了，他说已经为您和国内分部做好了对接，待会吃完早饭就可以过去了。”
欧利文选中她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她可以提供山庄的优渥条件，毕竟比起其他人来说，她和他算是自己人。
她的工作内容里还包括汇报顾时安日程这一项——当然，是在时安本人没有表示反对的情况下。
“没什么好打招呼的。”顾时安晃了晃叉子：“欧利文的试探还真是没完没了，我不会接时尚之外的其他工作，过于刷民族情怀对我之后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我们就当做是放假，换一个地方清闲一段时间，好吗？”
什么对接，无非是想看看她到底只是想休假一段时间，还是看着翅膀硬了所以想回国发展。
顾时安偷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个男人的掌控欲实在是强的可怕。
她自己很清楚，所谓的传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她发的通告有多漂亮，说到底还是运气好罢了。
也许她的天资的确要比旁人好上一点，可总归是沾了同胞的光。
国外不过是趁着这几年华人经济的突飞猛进，找上了她这么个清楚花瓶定位、没有太大野心的媒介刷好感罢了。
但像她这样的人只多不少，她可以获得别人抢破头的机会，最重要的还是靠欧利文的人脉。
她足够幸运，成为了欧利文的自我证明，后者当然是卯足了劲把能给的资源都给她，但是倘若她从职业规划上就和他离了心呢？
靠着现在的基础，她在国内跑跑综艺，混混商业片，也是可以混个名义上的A咖小富即安的。
但等她把热度和名气啃完后，她也会毫无悬念的失去所有更深一步的发展机会。
沾两边光的坏处就是，一旦有朝一日你跌落神坛，不管回到哪边都是里外不是人。
她对自我定位非常清楚，欧利文多虑了，她绝对不会掩耳盗铃自掘坟墓。
乔露理解不了这两个人的暗中交锋，没有深想，见顾时安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就默认站在了她那边，没有多说些什么。
——不去就不去嘛，天大地大，时安最大。
乔露安分地点点头，又道：“您的自有品牌——工厂那边还在准备，我们手上的工作还是蛮多的，时装秀、封面、专访、代言……噢还有，一个开价特别大方的游戏公司。”
顾时安歪了歪头：“游戏公司？”
“昨天晚上才发来的邮件，”乔露举起手中的IPAD晃了晃，“公司名下的游戏很多，每个都很卖座，我记得我中学的时候全班都沉迷他们家的一款游戏，也就是他们希望您代言的这款。”
她顿了顿，又介绍到：“由美国开发，在全世界的全民度非常高，近几年引进代理后在国内也非常火，还有许多电子竞技的比赛，每次热度就等同于游戏界的世界杯。现在要开发融合中国元素的版本，他们游戏理念觉得与您的人身经历非常相似，都是接受了国外的文化但不忘本源。玩家定位也正好符合您的受众群体——青少年和年轻人。”
“唔，跟随潮流当然是好事，但当你不再是这个等级，”顾时安伸出手掌比了比胸口的位置，又比了比腹部的位置，“再去接受这个等级的邀约，会使你得不偿失的。”
乔露一愣，仔细想了想。
是啊，如果顾小姐此刻去接游戏代言，的确是会巩固在青少年心中的知名度，但对全世界的时尚、奢侈品牌来说，他们请一个接受游戏代言的模特，就是自损逼格的事情了。
偶尔刷刷GEEK人设固然涨粉，但太过深入反而会给自己增加束缚。
她正想感谢顾时安的提点，转头却见后者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话题上，正咬着叉子一脸苦大仇深。
“就像我也很想吃油条，但却只能在这里啃草一样，”顾时安塞进一口蔬菜，含含糊糊地说道，“如果你想成为像欧利文一样的人，首先就要记住，不能什么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