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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深渊(1 / 2)


纤纤怎么也没想到,秦措会一路开上山,直接带她到秦家?的家?族墓园。

天快黑了,夕阳如血,染红山路上的花草树木,也染红了那?气派恢弘的陵园大门。

有辆车早他们一步到达。

纤纤下车,那?辆车的司机也刚下来,替后座打开门,原来是秦雾和他的私人保镖高卓。

见秦措到了,高卓迎上前,“秦总,我带小少?爷来了。”

秦雾背着他的小书包,四处看看,奇怪:“父亲,今天不是清明节。”

秦措说:“书包放下。”又?问高卓,“花呢?”

纤纤以?为他叫高卓买的肯定是些白菊花、白百何?之类祭奠专用的花卉。

然而。

高卓打开后车厢,里面大中小正好三盆白欧石楠。

秦措拿起一盆大的,秦雾拿起一盆小的,纤纤识趣地?拿起剩下的一盆。

她走在后面,和秦雾一起,小声问:“怎么不买菊花?”

秦雾说:“每年父亲都送这种花。”他认真地?想了想,天真地?解释,“也许祖父喜欢。”

纤纤附和:“也许吧。”

可这花的花语,不是孤独吗?

劈腿男早死,已经够孤独了,他儿子还年年送他白欧石楠——怎么都不像善意的祝福。

秦远华坟前已经有人。

那?背影太眼熟,纤纤颇感意外,心想保安好糊涂,怎么把他给放进来了。

果然,两名安保人员急匆匆追上来,“秦先生,对不起,是我们失职,那?个?男人趁我们换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

纤纤看向秦措。

他没什么情绪浮动,只说:“这没你们的事。”

安保人员退下,高卓也静立一旁。

秦雾看了看,仰起头,“父亲,是机场那?位双目失明的怪叔叔。”

纤纤差点笑出声,赶紧板起脸,假装看风景。

墓碑前放了两束白色的菊花。

许妄开口:“一束我送的,一束替我妈送。”

秦措放下花盆。

许妄不看他,也不看纤纤,冷冷问:“你说爸泉下有知,是更高兴看见你,还是看见我?”

秦措说:“十米。”

许妄皱眉。

“后退十米。”秦措平静示意,“否则现在扔你出去。”

许妄捏紧拳头,骨节作响。

秦措淡淡扫他一眼,他冷笑,背过身?走开。

纤纤把花盆放在秦措和秦雾的之间,见两父子久久不说话,轻声问:“要不我也先走开,让你们……单独待会儿?”

秦措:“捂住耳朵。”

纤纤疑惑:“我还是——”

秦措看她,本想催促,话到嘴边,语气软下:“听话。”

纤纤叹一口气,听话地?用两只手盖住耳朵,满足他掩耳盗铃的愿望。

秦措盯着墓碑上苍劲有力的字迹,残阳下,他的发梢眼角也带点深浅不一的金红。

可他很?平静,脊背挺直,目光比墓碑更冷、更坚硬。

半晌,他低低的,一字一字道?:“如你所见,我儿子,我爱人——”

纤纤受到不小的惊吓,倏地?转过头,差点扭伤脖子。

爱人。

什么爱人,谁爱人???

“现在,将?来,永远——”秦措注视墓碑,对那?长眠地?下的人,缓慢而坚定的说,“我绝不成为你。”

纤纤微怔,默默叹息。

他心里到底恨着。

怎能不恨呢?

许妄回忆里的秦远华,那?是个?亲切幽默、爱玩爱笑的绝世好父亲,他会给儿子带玩具,会牵着儿子去游乐园,会扮圣诞老人逗儿子开心。

秦措回忆里的秦远华……

他总是避免提及这个?男人,哪怕对她。

纤纤望着晚霞照耀下的男人。

他容色如雪,眉眼似霜,偏又?残阳血光落满身?,如同烈焰环绕的坚冰。

“祝你来生洗心革面,做个?有担当的男人,或者孤独一生,少?祸害妻儿。”

纤纤很?久没听过那?么沉重的话。短短几句,沉沉的压的人胸口透不过气。

她放下一只捂耳朵的手,牵住他。

秦措冷然,“叫你别听。”

“……我以?为你说完了。”

他不语,也没甩开。

过了很?久,漫长的像一世纪,秦措移开目光,转向她,“待在这里,陪着小雾。”

纤纤点了点头,“好。”

“不能乱跑。”

“这你家?墓园,围起来的,我能往哪跑啊?”

“……”

秦措扯了下唇角,笑意一瞬而过。他离开。

剩下纤纤和秦雾这两个?从?没见过秦远华的人,对着他的墓碑,无话可谈。

秦雾一直在关注他父亲和‘怪叔叔’交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突然说:“母亲。”

纤纤:“唉?”

秦雾:“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我假装去找高叔叔,慢慢的走过去,偷听父亲讲话,一会儿就好,两分钟。”

纤纤:“……别了吧。秦先生叫我在这里陪你。”

秦雾嘟起嘴,婴儿肥的小脸写着不开心。他招招手,“母亲,你把耳朵凑过来。”

纤纤俯身?,听他讲悄悄话。

秦雾悄声耳语:“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说出去。”

纤纤:“好,我保证。”

秦雾非常严肃,声音压的更低:“其实祖父他……不是个?好人。”

纤纤假作震惊,“不会吧?!”

“嘘,小声点。”秦雾竖起一根手指放嘴边,瞪她一眼,又?回头瞅了瞅墓碑,“被祖父听见就不好了!高叔叔说,祖父就睡在这个?花园里。”

纤纤忙点头,“哦哦,我改正。”

秦雾接着说:“父亲和祖母都不愿意提起他,就是不小心说了几句,瞧着也不开心。祖母是好人,她从?不轻易讲人坏话,只说过你和他的坏话。”

“……”纤纤咳嗽了声:“说他什么坏话了?”

“祖母说,要是没有遇见祖父,要是这辈子都不认识一个?叫秦远华的人,多好。”

“你父亲……说起过他吗?”

“没有。”

纤纤起身?。

秦措已经往回走来,不知跟许妄说了什么,后者脸色难看,望她一眼。

那?眼神,居然透着比晚霞更浓艳的血光。

纤纤耸耸肩,视线落在墓碑上,眉心拧起,“看吧,都是你,害的大家?都倒霉。”

“母亲!”

“啊不好。”纤纤夸张地?捂住嘴,“糟糕。我不小心把心里话大声讲出来了。”

“没事。”秦雾见她反应那?么大,反过来安慰,用小手拍拍自己胸脯,“我为你保密,不会说出去的。”

纤纤笑起来,轻轻掐他肉乎乎的脸蛋。

*

五分钟前。

秦措本打算一个?电话叫人把阴魂不散的许妄拖出去,可白纤纤突然牵住他,导致他改变主意。

何?必躲?

妻儿在侧的是他。

他不再是老街区的雨雾里,只能看着他们牵手走远的孩子。

整整二十年,他走过最崎岖的路,独守无数不见光明的长夜,终于等到今日,正大光明陪在白纤纤身?边的人,是他!

许妄站在路边,看见他,散漫一笑,“你孩子都那?么大了,我好像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见到?你跟他介绍过我吗?”

他不等秦措给出答案,打了个?呵欠,“看我问的,你当然不会。你能怎么说呢?那?是我兄弟?然后你儿子问,为什么你姓秦,叔叔姓许——”他停顿,懒散的语气之下,埋藏的是多少?年的怨恨和不甘,“你说,因为我和你奶奶不允许他姓秦。”

秦措看他演戏,忽然觉得他这自问自答戏太多的毛病,有点像七中重逢时的某人。

心情瞬间恶劣。

秦措双手放进口袋,淡淡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妄恨道?:“我要我应得的一切!”

秦措语气沉稳,不起波澜:“秦家?族谱的一个?名字,秦家?少?爷的身?份,秦家?的地?位、权势、名气……”他抬头,透过许妄的眼睛,看进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或者,取代我?”

许妄眯起眼,“也许你的位置,本就该是别人的。”

秦措又?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许妄冷嘲:“你想要的,不一直都在你手中吗?”

秦措松了口气。

钱,权,地?位,名利,鲜花和喝彩,他人艳羡的目光,高人一等的特权。

——原来许妄眼里只有这些。

白瞎了他这么多年的煎熬,怕终究比不过她的‘哥哥’,恨白纤纤怎就不是许妄母家?的血亲。

到头来,尽是自寻烦恼。

秦措说:“你听过买珠还椟的故事吗?”

许妄皱眉,“当然听过。”

秦措微微一笑,“听过就好。”

许妄:“……”

古代有珠宝商为卖货,订造了引人注目的漂亮盒子,结果客人只关注他的盒子,忽视了里面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谁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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