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着朝前直行的昆闻言唇角一僵,终于舍得转过头来僵硬地回应道:“什么叫‘打上你的烙印’,那是迫于形势放的狠话而已。居然还相信了,你还真有够天真的。”
“总比一羞耻起来就想要赖账的人好。”顾兔见他不愿配合,语气逐渐染上了几分不耐,“快点,还是说你想要被我打一顿再签?”
她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说出话的同时就已经直接下手,昆在她的攻势下顿时立即后撤,身形一跳,足尖轻盈落在数步之后的位置。
“啧,你就只会用武力去让别人屈服吗?”昆因她猝不及防的攻击咋了咋舌。
“可武力往往是达成目的的最快捷径。”
顾兔紧随而上,离开方才那间室外训练场的廊道,是一条连接主生活区的拱桥,她快速欺身逼近,昆却敏捷地后退跳上了桥梁的护栏,皮鞋稳稳踩在了狭窄的落脚点而不见摇晃,显然平衡感极好。
“那只是不会动脑的人说的借口而已吧。”昆在桥上反唇相讥。
看来一时半会,武力派与头脑派的分歧是无法轻易解开的。
昆不愧是这座塔十大家族出身的直裔,身体素质自一出生就远超常人一大截。他在顾兔所面对过的甄选人员里都算得是上层水平中的佼佼者,能轻易躲开她的攻击。
只是他也深知自己打不过顾兔的事实,一开始就没有要交战的打算,边拆招边退。
昆是标准的单薄少年身型,躲避时的动作就像枚落叶般翩然。顾兔紧接着也轻松跳上了窄窄的桥梁护栏,视不利地形为无物地轻松朝他回旋一脚。
昆的战斗经验不及顾兔,弯腰躲避时顾兔封住了他下脚的落点,迟疑之下,他顿时因为这一动作失去了平衡,身体往桥下倒去。
“糟了……”
顾兔瞥了他一眼,完全演绎了什么叫‘落井下石’地朝那张脸挥去一拳。在昆凝神睁大的蓝眸中,她的每根指骨都在眼前清晰放大。然而,在昆反应极快地后仰下颔以后,她的指尖恰好于他脖颈前错开,仅仅跩住了他那根深蓝发带的尾梢。
簌的一声,布料摩擦着发丝的细微动静传出。
那根深蓝色发带在半空中划出了一条直线,而后便被抽离了那头水蓝色的鬓发。发丝微扬的间隙,似乎隐约能闻到头发上飘来的清爽气息。
昆在半空调整姿势,啪嗒一声落在地面稳住了身形,微漾的水蓝色碎发像流过桥底的清澈水流。
那根印有家族纹章的发带其实很衬他的发色,容易让人眼前一亮。可是失去了发带的昆,仅是浅色系的水蓝短发那副模样依旧很好看。他无言地站在桥下,被穿过桥廊的风扬起及颈的头发,显得气质很是纯粹剔透。
而顾兔则蹲在了桥边,高度刚好与昆平行对视。她一手拿着狩猎名单,一手拿着他的发带,像挟持了人质一样在空中晃了晃。
“是要签名,还是要发带?”
昆扯了扯薄唇,对她的表现尽是一阵无语:“……你总这么搞,小心一点都没女人的魅力。”
“你才是少在这里拿乔。”顾兔面无表情地回击,“你是觉得我铁定会来找你,才故意吊着胃口等我亲自来追你吧?”
昆轻轻一笑:“你说呢?”
顾兔啧声道:“难搞的男人。”
最后,昆也像是玩腻了一般没好气地朝她摊开了手:“拿来吧。”
顾兔只交出了名单,反手把发带藏在了背后。
他们一同回到了伊凡科尔浮游舰里餐厅的阳台。那是个极为宽阔的露天空间,围绕着玻璃窗摆放着一圈圆桌。沿着露台往边缘走去是青翠的绿色植物与玻璃围栏,能望见浮游舰外宽阔的云海与各种浮空石,景致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两人各自在饮料机器打了一杯可乐,然后在阳台挑了张座位面对面坐下。昆靠坐在椅子上,一副懒散而无聊的模样单手执起笔在名单上写动。
待在近距离的地方观察,才发现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漂亮。执起笔的手指每根都比例极好,骨感分明,白皙而又修长,像是一种应该陈列在展览中的艺术品。
目光沿着他指节的方向延伸,随着他小幅度的移动,衬衫袖口露出了一截白净的腕骨。顾兔莫名回想到之前握住那只手腕的触感,很细腻,同时又像是握住了一块温度偏冷的薄冰一样。
他的体温比一般人还要凉一些,如果放在炎热的夏天,这种体质一定很受欢迎。
笔锋沙沙地在皱纸上面划动,逐渐落下属于昆那一名字的笔迹,在顾兔联想的途中,他的声音也在淡淡传来。
“刚才你的前队友不是在跟你搭话么,当时为什么不趁机要了她的签名?”
这个问题难得让顾兔含糊其辞:“……不想,她的事之后再说吧。”
可是,这简洁的一句话却好似被对面的水蓝发少年分析出了诸多的涵义。只听见那支笔被拿笔的人随意丢落在桌面,发出‘啪嗒’的声响,填完了自己家族象征这一名字的少年,轻笑出声。
“你是个对别人的情绪意外敏感的人嘛。只有先对你释放出好感的人,你才会推着自己接近。讨厌你的人,你则同样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顾兔张了张唇:“那是因为……”
她有好感度系统来着。
可是昆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的双眼永远过分锐利,一眼就看穿了她其实始终都在被动接受别人的情感。躲在安全的壳里,保守又谨慎,不让自己被任何事物伤害。
“可有一点是,你不喜欢欠人情。别人对你有多好,你就会想尽办法偿还这份好意——用与对方等量甚至超出的感情来回馈给对方。”
此刻,有一股被冒犯揭露后自行展开的自卫机制,在使顾兔全神贯注紧绷起了神经。
她抬眸注视向眼前的水蓝发少年,习惯性带着几分骄傲而微扬着头颅的他,则也略垂着双眸回望,一点不都担心自己说出的话会惹来反弹。
顾兔沉默良久,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才平淡地吐出了句话:“所以,你是在侧面暗示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比别人要高?好不要脸。”
昆不禁眉毛一抽:“你啊……”
直白话总能说得无比气人,虽然他本人也是这样。但自己气人的确舒服,不代表自己被气就痛快了。
然而在昆回击之前,顾兔却又再次喝了口可乐,说出了让他始料未及的话。
“不过这倒是真的。”
可乐的吸管在她苍白的唇边微动,随着薄唇的张合而重新掉回刻杯子中,在液面轻盈地漂浮,就像是当前某种同样在起起伏伏的心情一样。
“不愿吃亏,又记仇,还爱装模作样吊人胃口……”顾兔语气不带起伏地说,像极了在敷衍,“但是,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昆咬住吸管的动作一顿,能听见冰块在可乐里滚动的声音。咯噔,很清晰的一声。
“我还没说你,一根筋的脑子里就只有怎么将人打服好吗?”
放下了冒出薄薄水珠的纸杯,这位水蓝发少年伸手一把从顾兔摊开的掌心里,取回了自己的发带。他嫌热一般,阖眸顺便绑了个高马尾。
这两个性子要强的少年少女互相因对方而不断表露嫌弃,可最终却又是因为对方而不断妥协。
有几根纤细的碎发散落在耳鬓,被名为昆的少年给别过头去随意拨开,露出其底下那张格外白净迷人的侧脸。
好的,顾兔也决定原谅他了。
收回那张狩猎名单,远处恰好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招呼声。有一帮人似乎透过餐厅的玻璃望见了二人,在快速往这边接近。
“兔兔!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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