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露说这话是有原由的,二姑嫁的男人说白了就是懒,在队里混工分的时候可能还能糊弄一下,一旦搞个人承包了,没有人帮他打马虎眼儿,出多少力,就收多少谷。生的大儿子去年结了婚,性格却也随了爹,是个懒鬼……
沈赛凤谁都指望不上,不但惯着他们,还回回都想从娘家抠东西走。
沈白露那一世没少被她薅羊毛,借了的钱总不归还,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借。
“反正我现在不会借钱出去,一来没钱,二则,晓冬马上考大学,春雨又要考县高中,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呢。”
“话也不是这样说,我这次借钱,也不是用来买吃买喝,是你二姑父他前两天直喊腰疼,想去看看医生。”
“一下子要双抢,容易腰肌劳损,想必也不是大问题,擦些药油就好了……爷爷也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沈赛凤根本没有预料到沈白露跟换了个人似的,瞪了一眼,继续说:“也不光是腰的毛病,还想着去捉一对小奶猪养着,年底卖了就有钱了。”
“我实在有我的难处,你都看得见的,我根本没有积蓄,工资一发就用完了,去年你借钱给表哥结婚,现在还没有还我。反正谁来借钱,我都没钱可借。”
幸亏沈白露有个记账本,日记里也会写这些事,不然她可能都要忘了上回借钱没还这茬。
一席话说下来,沈赛凤万万没有想到性格好的沈白露会这样强硬地回复,气得把摘成小段的豆角用力砸在搪瓷脸盆上。
沈白露反正下定决心了,不借!才不理她生气不生气。
*
正好晓冬和春雨回来了,看着二姑一张黑沉沉的臭脸,心中犯着嘀咕地打了声招呼。
沈晓冬闻到了剁辣椒炒鸭蛋的香味,走进来探视了一会儿:“待会儿要多吃一碗饭!”
沈春雨则比较敏感,背对着厨房门口,跟姐姐递了个眼色。
沈白露回了个别理二姑的眼神,说道:“你们谁去给我挑担水……”
“小雨去吧,我今早踩打谷机,踩得腿至今在打颤。”
踩那玩意儿,真的很费小腿与膝盖,所以沈春雨很体贴地拿着扁担水桶去挑水了。
等爷爷满身泥浆地赶着牛回来的时候,沈赛凤假模假样地跟父亲问好,聊了聊家那边农忙的情况。
吃饭的时候,二姑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黑黑沉沉的,端着碗还尽挑鸭蛋吃。沈爷爷素来知晓这个女儿的脾气,并没有多哄她。
*
饭后沈白露在厨房里洗碗,没有管屋里的事,只是突地听到爷爷大声地骂了句:“我就没见过双抢不去帮着下田,一回娘家开口就是借钱的女儿。”
“爸,你这样说我就不爱听了,我要不是遇到困难,也不会来开这个口。”
“你别说了,那么多崽女,我借谁好?我还盼着你们能周济一下我,你们倒好,每每回家都跟鬼子进村大扫荡一样。”
“你上回借了露露的钱还没有还吧,这回就又来借,真亏你说得出口。”
……
沈春雨也凑到了厨房里,小声地说:“爷爷发火了,二姑要跟爷爷借五十块呢!”
擦,五十块!她怎么不去抢呢?
“说是借了去买小奶猪,养到年底卖了猪就还。”
“真有这个心思,去卖米啊!”
“就是就是!”
估摸着沈爷爷态度坚决,沈赛凤不好跟老子打嘴仗,只好说:“我这是干正经事儿,又不是为了吃喝,你帮着露露找工作,当初想让你给茂茂找份事,你也不帮忙……”
沈重德气道:“茂茂是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也不想学,那也不想干,但凡他勤快点,也不至于还要你来养。”
沈赛凤被怼得没有吭声了。
沈重德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道:“赛凤,我是做过大队支书的人,耳朵没聋,眼也没瞎,你们总说我偏心,我当初还在任上的时候,想让军红多读点书,将来好出去,他不听话,现在知道吃了没文化的亏。当初我也劝你不要嫁,你非要嫁,嫁过去也就算了,我想帮扶茂茂他老子,让他去学着做个会计,结果他去学了吗?”
听着他们扯着这些陈年往事,沈白露直皱眉,幸亏爷爷拎得清……
琢磨着这事应该稳了,沈白露放心地把碗筷放在扁圆竹篮子里沥着,随后拿着扁担准备去挑一担水,又吩咐春雨、晓冬不要去插手他们父女的谈话,只把屋外的猪潲搅一搅,加速冷却以便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