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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第 228 章(2 / 2)


“不然在这儿关久了非得死掉不可。”林玉婵说,“能帮我跑个腿吗?”

冯一侃见她一个小姑娘遭逢大难,忍不住心软想安慰,但嘴上还得锱铢必较,笑道:“十天早过了,您那八块银元已经花完啦。这是打算续费……”

“这一封信,是我的案情详述。你在路上抄录两?份,分?别?送到?《北华捷报》和《上海新报》报馆,原件留好,”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穿过窗缝,急切地塞到?冯一侃手中?,“这一张条子,抄四份,分?别?送到?博雅公司、江海关总税务司……”

冯一侃慌忙叫停,“等等,我没去过上海,你说慢些。”

林玉婵又?重复一遍,“博雅公司、江海关总税务司、上海洋炮局马总办的太太、还有义兴船行。”

这最后一个地名冯一侃总算认得。他犹豫片刻,终于小声坦白:“姐姐,其实义兴的那位苏老弟,这两?天跟我通过信。他让我看护着你,有什么花费他报销。可是你、你这……”

林玉婵忍不住轻笑。她早有预感。

难怪这么积极呢。两?头?赚钱。

“这是无妄之?灾,哪能怪你。”她很大度地说,“好啦,我再专门给他写个条子,让他照样给你全额报销……”

从宝良手里诓来的白纸有限,此时只剩寒酸的巴掌大一张。

林玉婵待要下?笔,又?迟疑了。

落叶被风卷着,在狭窄的胡同里哗哗作响。夜色弥漫,裹着一种不祥的浓黑。

她忽然茫然。历经了愤怒和辛酸、苦楚和屈辱、恐惧和危难,终于给自己博来一个给他写信的机会。可是她已经答应了跟别?人的婚约。

这窄窄一张纸条上,她该写什么呢?

“冯师傅,”她忽然说,“那个《三郎还家》的新戏,上海没演过。敏官爱听戏,你见到?他后,跟他好好讲讲这戏。”

冯一侃答应一声,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那个小寡妇被恶霸强娶,然后她那死老公其实没死,恶霸竹篮打水,小寡妇夫妻团圆那个……”

林玉婵点点头?,“还有,你替我向他道声对不起……”

冯一侃是走江湖的艺人,人情通透,听几句话,已经猜出这苏老弟跟她的关系不一般。

他安慰:“你说嫁给那个官少爷?唉,自古民斗不过官,这是迫不得已的事儿,苏老弟肯定?知道你的苦衷,不会怪你……”

“不是这件事,是另外一件。”林玉婵说,“他可能会为?难,但我求他帮我这一次。”

她最后一次下?决心,在那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

“娶我。”

婚约即是身契,签了不能反悔,除非——

她忆起戏文里的几句念白:“一女不聘二夫,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萧三郎既然没有死,他才是你的正头?夫。任他是皇亲贵胄,也不能罔逆人伦呀!”

现在就看,宝良派人送去的那份她亲手写的自白书,还有托冯一侃递送的这些求救信,哪个最先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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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唔好同我讲笑。”

苏敏官匆匆跳下?踏板,声音平和,但步子已经急了起来。

红姑直眉楞眼地环顾这间船坞。义兴近来是真有钱,听说洋人的价格战没把它搞倒,反倒让敏官少爷趁机偷袭,低价收购来许多破产的小船行。今日?这船坞她更是来都没来过,还是义兴的伙计把她带过来的。

苏敏官也忙。大概是因着身边没姑娘,他趁机出差跑长路,充实得一塌糊涂。

“我没有开玩笑啦,”红姑收敛心神,有点着急,“那个京里来的信差说得明明白白,还有妹仔的亲笔信。我虽不识字,但两?位经理都看过了,说字迹没错……”

听到?“林姑娘在京里托付终身,不日?成婚,请大家就地处理博雅资产,日?后有缘相聚”的消息时,博雅众人着实懵了好一阵。

这林老板简直比容闳还不靠谱啊!

但转念一想,人往高?处走,乃是人之?常情。换个寻常单身男子,上京一遭,被金枝玉叶看上,做了富贵姑爷,任谁都得道一声贺。

更何况林姑娘是女的,人家没有仗势欺人,还给个名分?,已经很不错了。

唯一有点不对劲的就是,这“处理博雅”的决定?,未免有点草率。林姑娘不像是那种为?了相夫教子放弃事业的人。难道是夫家不让她继续做买卖?她也甘愿?

这些细节先放一边。震惊过后,几个跟林玉婵比较熟稔的老员工,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

大家尴尬冲天,互相看看,谁都不愿去当那个恶人。

最后还是红姑爽快,叹口气,拔腿就走,往苏州河的方向一路小跑。

没人拦她。

…………………………

红姑拉拉苏敏官袖子,轻声问:“哎,你们?之?前有没有吵架?”

苏敏官眉峰一紧,耳廓微微一热。

有。为?着一件“肾衣”的事儿。但那也不算吵架吧?

他摇头?,扯过一张验收表格,一心二用地勾画,一边拿过红姑手里的信,快速浏览。

是他熟悉的学生习字体,口吻也差不多。她不太会写文绉绉的书面?语,平时留个便条、备忘,都近似白话,很好懂。

“我已觅得良人……”

嗤的一声,苏敏官拿笔不稳,笔尖画出一条颤抖的斜线。

她的上一封信他还揣在怀里,那里面?五光十色的春风得意他还记忆犹新。过了十几日?,转头?又?来一封这个。

红姑暗地叹气,依着自己的揣测,安慰道:“不怕你笑话,别?说妹仔。我这自梳姑婆,若哪天遇上贵人青眼,我也动?心……”

苏敏官笔尖凝滞,再次报废了一张验收表格。

他轻轻咬唇,干脆放下?笔。身后一个伙计想催,他做个手势,让对方等等。

半天,他才慢慢说:“林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红姑:“我们?开始也想着,会不会她是被逼迫的。可若真是有人强抢民女,还会容她写信回来,安排商铺的去路?况且你看,她说一切都好……”

“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苏敏官蓦地脸色如冰,冷冷道,“博雅公司的钱这几年都是大风刮来的?”

红姑:“……”

其实博雅大小员工也都不傻,但读到?林玉婵的信,首先被“处理商铺”这件事砸懵了,毕竟是跟自身利益前程绑定?的事,不能开玩笑。

其次才是林姑娘的婚事。博雅的工作氛围十分?西化,尊重个人隐私,不对同事们?的家事过多干涉。所以除了尽量给她找理由,没有往太坏里想。

苏敏官向来对红姑敬重三分?,此时忍不住讥刺一句,立刻收敛,面?带歉意,没道歉。

一时间出奇寂静。远处船夫喊号子的声音显得无比突兀。

半晌,红姑柔声道:“小少爷,自古民不与官斗。不管妹仔乐不乐意,你抢不过八旗的金枝玉叶。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千万别?冲动?,给自己惹祸事,妹仔知晓了,也会忧心。”

苏敏官点点头?,神色阴晴不定?。突然啪的一声,手中?攥着的笔杆断了。

“阿姐,”他胸膛起伏,轻声说,“当时她要走,我一句话没留,还陪她去买了出行用的东西。我知她不喜欢我黏黏糊糊的。”

他的声音很软,很清澈。在红姑听来,和当年那个求她庇护的小少年一般无二。

“我在天津有个联络的兄弟,曾来信问我要不要汇报她的行踪。我说不用。我知她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

“阿姐,有七次,我差点开口向她求亲。但是都没说出口。”

红姑伸出手,揽住小少年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这些都不算数。”她苦笑,“当年有个男人跟我提亲,我讲我自梳,不可以;他不死心,找了七八个人,提了有十二三回,我险些下?决心跟他私奔了,他转头?娶了别?人。”

苏敏官双睫一颤,眸子里突显暗淡,漂泊着一丝几乎冻住了的茫然。

在林姑娘心里,他就是那个蒸不熟、捂不化的自梳女吧?

平时嘻嘻哈哈玩得融洽,现在离他远了,清醒了,才终于心灰意冷,不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明知这种可能性?极小,可却忍不住一遍遍的想。推着一盘巨磨,自虐一般,碾自己的心。

他不愿走常路,老天便给了他一条死路。

苏敏官用袖子蘸了下?眼角,轻轻放开红姑,低头?,将林玉婵的信从头?到?尾,细细读了第二遍。

他忽然瞳孔一缩,方才那些微的狼狈神色褪去,眼中?重新现出攻击性?。

“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嗯,旗汉不通婚是清朝祖制,直到光绪末年才放开禁令。(不是满汉不通婚哈。清朝表面上是“满人治天下”,其实应该是“旗人治天下”,八旗是行政而不是民族划分。旗人里也有汉军旗、蒙古旗。比如文祥是满人,他夫人是汉军旗人,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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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旗人男想娶汉女,一般只能做小。很多王爷贝勒都有汉人侧福晋。皇帝有汉人妃子。

汉人男娶旗女禁止(清早期有特例,比如康熙为了笼络吴三桂,把建宁公主嫁给他儿子)。不过也可以操作:比如该男子立功受赏,被“抬旗”,进入汉军旗。

其实到了清末,已经没有纯正的满人。本文里慈禧等满人日常都说汉语(有资料称慈禧几乎不会说满语),汉军旗人也有很多被满洲文化同化,不把自己当成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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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宝良就算娶婵婵也不可能是正妻。但是他觉得“旗汉不通婚”是封建糟粕,他如果娶了婵婵肯定会克服民族隔阂,把她当事实上的正房的!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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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还家》:没有这个戏,我编的。部分念白唱腔改编自京剧剧目《望江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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