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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 176 章(1 / 2)


苏敏官:“……”

他还?真忘了?!

听她口气,好像一直盼着这?一天似的!

苏敏官顿觉有点真心错付,委屈地横她一眼。

“阿妹,”他开口讲大道理,“由奢入俭难。况且这?本来是我的舱房,我还?没管你要租金呢。”

他并没有乖乖收拾东西走人,而是接着开自己衣箱,认真挑选今晚的睡衣。

请神容易送神难,林玉婵警惕地瞪着他,故作关心:“老蜷着睡觉,血液不畅,小心偏瘫。”

“提前被你气?死了就不瘫了。”他大大方方铺床,“再说,你可以离我近点,稍微重叠一下就不那么挤。”

林玉婵又犹豫,下不?去狠心赶他。毕竟天冷风寒,武汉这?里?更是比沿海要低上好几度。床上有个天然暖炉,体感还?是很不?错的。

船工宿舍虽然空出来,但多半来不及收拾,脏乱差是肯定的。虽说当初是他主动提出去那里睡,但谁不?愿意睡得好点。她再硬把他往那里赶,多少有点昧良心。

还?没想好再该怎么办,身子一斜,让人捞走了重心,五脏六腑忽忽一跳,让他放倒在床榻上,他的手笼住她后脑,隔开了?冰冷的板壁。

“这?个姿势别动,睡觉。”苏敏官俯身就着她,轻声耳语,“我不?扰你。”

林玉婵被他的呼吸声弄得心烦意乱,抓起被子把自己裹严,被子角儿结结实实地压在肩膀下,严肃提醒他:“我不?信。昨天你就……”

“是你先要暖手,”他倒打一耙,振振有词地怼回去,“是你先碰我的。”

她脸上火热,“可、可我没说也要暖脚。”

“你是没有。你在装睡。”

“……因为这阵子都睡眠不?足!全赖你!”

“你自己的问题。我睡得挺好。”

“你昨晚上那样叫睡得挺好?”

“你再乖一点我能睡得更好。”

苏敏官居心叵测说完一句,看到她要起身,先知先觉地捉住她双手,欺身而上,隔一层被子压住,她全然不能动弹。

她终于有点害怕,偏过头,细声细气?地警告:“我还?未成……”

最后一个字融化在嘴唇里?。他没用多少时候,就尝出她舌底残存的洋酒香味。似是玫瑰红,不?太烈,他心底满意。小姑娘很有分寸。

但忽然她有些挣扎,酒香远去,唇齿间微微的推拒。

苏敏官顺势退出来,灯下看那双湿漉漉的红唇,安抚地在她眉间轻点一下。

“还?有两个月零二十三天。”他拢紧那被子下面隐约曲线,鼻尖蹭她脸蛋,讨好似的说,“你答应过,要对我好点。”

她犹豫,“可是我没……”

“放心,”他眼中有温度,像雪地里的一团灼人的火,让人想靠近,又惧怕它的热量,“我也有分寸的。”

不?知她弄没弄懂他的意思,但见脸蛋一直红到耳根,不?安地抽出双手,想把被子往上拉一点。

苏敏官轻轻笑,帮她把被子拉到肩膀,顺便摘掉一根被碾落的秀发。

他不?是那轻率鲁莽的东山大少。他清楚自己这?一生放弃了?什?么。

当然,露水情缘,似乎也不?犯禁。他若自私得彻底,本可以在这剩下的两个月零二十三天里,把所有人间至乐都体验个遍。

不?过……她怎么办呢?

等春梦醒来,她也许厌烦了漂泊浮萍的生活。万一……只是万一,她日后属于别人,还?是要规矩过日子的。

不?能为着一己之私,让她以后没法做人。

即使她就在他完全的掌控当中。他不?做力量的奴隶。

他选些安全的地方,细细密密的轻轻吻她,刻意忽略自己身体上的感受,只用心数她有几根睫毛。

终于把小姑娘弄得痒了?。她笑着躲:“行?啦,要玩到什么时候。”

苏敏官答得很快,“到你不?怕我为止。”

林玉婵试探着睁开眼,看着他流畅的侧脸弧线,被暗淡的煤油灯勾出一圈活泼的弧光。他的喉头随着他的话语起伏,每个说出口的字,背后都似藏了千百句柔情蜜意的话。

那股本能原始的紧张感渐渐消失了。她犹豫好半天,被子掀开一个角。

周身一暖,激得她脑后发麻。

她从一片温暖的虚空中抓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问他:“明天不?走?”

过去几日同寝时,两人都很小心,要么读书,要么聊些很正经很无?趣的天,直到谁也懒得接话,闭眼睡过去为止。

“票还没售罄。”苏敏官将她的小脑袋拢到胸前,闲闲的道,“况且明日天色差,可能会下雪,无?法成行?。码头那里已谈妥,多泊三五日都没问题。”

林玉婵“嗯”一声,算算日子,应该不会太迟回上海。

她又盘算,等回程途径安庆的时候,若有时间,可以和安庆义兴茶栈谈妥明年的毛茶供应。眼下博雅两个子公司,一个徐汇一个安庆,完全可以承担茶叶生产线上的每一个步骤,从茶树到出口装箱,全程跟踪……

蓦地听到低低笑声,脸蛋贴着的胸膛轻轻震。

“明天想去哪里?”苏敏官问她,“别又跑一天码头和市场。”

看了?看她神色,又故作惊讶:“被我说中了?。”

林玉婵难为情地笑笑:“码头和市场也很好玩呀。”

人挪活,树挪死。总是拘泥在一个地界,眼界上不?免受限。

当初林玉婵从广州逃来上海,骤然发现新天地,整个人生都似乎开启了新地图。

如今深入长江沿岸的内陆,她觉得每一天都收获颇丰。

并不仅限于收购茶栈、观摩蒸汽压茶机、偷听洋行?密约、记录各地价格这些具体的成就。一路上映入眼帘的所有新鲜事?物、听到的每一句话、经受的每一桩微小变故……都潜移默化、耳濡目染,进?入了她的认知和经验,变成了?她人生殿堂里?的一块块奠基的砖。

这?种感觉很奇妙。在现代社会那四通八达的通讯设备支持下,当人们足不出户就能环游世界的时候,“行?万里?路”显得没那么重要,人们对于陌生事?物的冲击也变得麻木起来。

但在事事?比人慢三拍的大清国,能有机会进?行?如此深入的游历,已经把九成九的国民甩在了身后。

苏敏官十分纵容地看着她走神,半晌,才戳戳她胳膊,笑道:“你这?么拼,我明日去哪玩都不好意思了?。”

林玉婵被他逗引得心驰神往。

武汉哎。黄鹤楼总要去一下吧?还?有什?么景点来着?……

不?过她想起什?么,还?是小声表示遗憾:“我明天有事?。我……我想去趟汉口美国领馆。”

苏敏官有些意外,把她的脑袋从怀里?扒拉下来,面对面,中间隔着几寸空气?,流淌着两人混合的温度。

被子挡住如豆的灯光,这?下两人的面孔都显得模糊不?清。再往下,中衣裹着的身体也模糊不?清,满是阴影沟壑。

苏敏官咽了下口水,拉过林玉婵的手,细细的手指放在齿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咬。

“去美国领馆做什?么?”他问了一句,自己想清楚了?,劝她:“告发那个史密斯么?没用的,空口无凭,白费时间。”

林玉婵抽手,没抽回,不?知他又是哪学的怪癖。她费力地抬头,目光扫过书架上一排大小不?一的书册,心想莫不?是哪本英文小黄书上看来的。

只能任由摆布。指尖热热的,时而一酥。

她笑道:“我放不下那五块银元的赌注嘛——好好,我只去半日,另外半日咱们出去玩。”

苏敏官掂量一下,觉得还?可以接受。

上海的美领馆她也跑过。美国国祚年轻,总体来说没有英法那么傲慢。美领馆也并非龙潭虎穴,应该不会让她吃什?么亏,最坏不过赶出来而已。

他抿一下她的手指肚,笑道:“那我们说好……”

林玉婵忽然又不干了,怪他:“饿了去吃夜宵。别啃我。”

苏敏官童心骤起,故意咬着她指尖不?放,压低嗓音问:“你小时候可曾听过虎姑婆的故事??”

不?等她答,自己先酝酿气氛,重重呼一口气,压着嗓子,给她讲:“从前有个老虎精,专吃小孩子。每当夜深人静,她变成姑婆的模样,骗小孩开门……”

“姐姐半夜醒来,忽然听到嘎吱嘎吱的嚼东西声音。问虎姑婆她在吃什?么,虎姑婆答吃花生,还?问姐姐要不?要……”

“姐姐拿到才发现,哎呀,那不是花生,是弟弟的手指头……”

苏敏官坏心泛滥,故意讲得绘声绘色,讲到关键处,咬住林玉婵的指节,故意磨牙,发出轻微的声音。

小时候,奶娘为了让他入睡,无?所不?用其极,虎姑婆的故事?讲了好几个月,讲得他魂飞魄散,抱紧奶娘不?撒手。那时候他觉得,这?是天下最恐怖的故事?。

讲到热油烧开时,他故意“哇”的一声轻轻叫,等着小姑娘花容失色,投怀送抱,抱着他不?撒手。

可对面却悄悄的没声。直到虎姑婆都被机灵的姐姐弄死了,才听见几声意犹未尽的笑。

“这?就完啦?”

林玉婵抽回自己的手,黑暗中露出狡猾的微笑。

像她这样,一个被网上各种恐怖段子锻炼过的新时代好青年,还?怕虎姑婆这?种封建糟粕?

她忍不?住伸手,捏捏那张明显很失望的脸。

“好,现在换我讲。”她也压低声音,“我方才在酒会里?就听到一个新鲜的外国鬼故事?。”

苏敏官轻轻咬牙,霸道地把她一揽一滚,她整个人七分伏在他身上。

“讲。”

好像他害怕似的。

他很放松地抚弄她软软的发际线。虎姑婆带来的童年阴影快速散去。他现在长大了?,比当年那个淘气?的男孩更高更结实,更成熟百倍。

感官重新敏锐,感到身侧细细一双腿,套在宽大的、空落落的裤管里?。腰带系得松松。他不?由得想象那双腿的线条,呼吸有点不均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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