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里的氛围很古怪。
从丁宁进来以后，学生们不再盯着自己的手机，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支笔，有铅笔、钢笔、圆珠笔，但是无一例外尖头的一端对准正在和季澜书小声说话的丁宁。
看那架势，只要她表现得不和他们心意，笔尖就会朝她刺过来。
但是丁宁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她用右手托着脸颊，微微扭头看向沉浸在书中的季澜书，偶尔同他说上几句话，姿势悠闲，视他们如空气。
很快，上课铃响了。
门外出现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她踩着皮鞋手中空无一物走进教室，踏上讲台后眼神空洞直视前方：“上课。”
班里的学生整齐地站起来，拖着极长的尾音回应：“老——师——好——”
中年女人颈部十分僵硬，她似卡壳一样缓缓点头示意大家坐下。
但是下一秒，她空洞如同看死物的视线竟然有了目标，那便是丁宁，她盯着丁宁空荡荡的桌面，语气不善：“课本呢？”
声音像是从下水道传来，空洞还带着回响。
丁宁此时还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思绪飘得极远，待感觉到杀气时才发现自己成为全班焦点。
为什么说是全班焦点……因为此时此刻所有的学生包括老师手中又拿起了一支笔，笔头尽数对着她一人，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个处理不好，这些笔头都会招呼到她身上来。
丁宁乖巧回答：“我是刚转进来的新生，所以没有课本。”
中年女人仍然不打算放过她，死寂般的眼睛紧锁在她的课桌：“拿出手机。”
丁宁听话照办，把手机放到桌面。
本以为照做就好，却没想到手机仿佛是开关，一但放下班里的学生们便发出低沉古怪的声音：“登录游戏！”
“登录游戏！”
“登录游戏！”
“登录游戏！”
他们嗓子中好像藏着一个怪物，发出深渊最底层的声音，稍加不注意便会从嗓子眼跳出来撕碎面前所有的敌人。
与学生一样，讲台上的中年女人也瞬间变了脸：“登录游戏！”
丁宁和季澜书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他们前桌的一男一女纷纷转身举起手中尖锐的笔，就连隔着过道的同学也以同样的姿势对待他们，眼见越逼越近，笔尖就要刺过来，丁宁点亮屏幕。
“不要那么紧张嘛……”她解锁手机，在网页上输入‘虚拟恋人’四个字。
再抬头时，学生和老师准备攻击的手纷纷垂下，不过依旧低着头眼睛朝上盯着她，丁宁可以看见他们眼白中似乎有什么在流动，黑色的一条一条，好像电影中的代码。
点击屏幕的手一顿，接着便被温热的手掌像蝴蝶落下一样轻轻摁住，她偏头看见季澜书嘴唇严肃地抿起，微微摇头。
他在告诉她不要进入游戏。
不过也正因为触碰到丁宁，全班同学这才看见季澜书，他们本垂下的手又再次举起来，人群中丁宁看见先前有过短暂相处的孙宵月也在其中，短短几天不见她也变成了这副模样，看来这游戏的威力很大嘛。
丁宁面色不改，被季澜书摁住的手不动，另一只手从口袋抽出黄色符箓，用中指和食指夹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手腕一转符箓贴在课桌上，刺向两人的笔尖全部挡在透明的屏障之外，无法再进入一步。
“说了不要那么紧张，打打杀杀可不是好学生应该做的。”丁宁轻描淡写挡下凶险的攻击，那些学生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仿佛没事人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唯有时之依旧站在他们不远处。
她死死盯着丁宁，声音宛若深渊怪物般嘶吼着：“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这一回，他们不再是齐声，而是此起彼伏，层层叠障，更可怕的是，丁宁好像听见隔壁班也在说同一句话，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一层的学生都在说这句话。
摁着丁宁的手转变为抓着，丁宁能从力度感受到季澜书的紧张，她本身不觉得有多恐怖，却能对他感同身受，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就像她第一次见季澜书内心就燃起莫名其妙的好感一样，她和季澜书应该很早就认识，可丁宁确定没有见过他。
逼出一滴血液凝聚于指尖，丁宁将黄色符箓上朱砂所写的咒语改了一笔，于是所有的噪音退散，他们坐在位置上只能看见学生嘴巴张张合合却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紧张感也随之而去，季澜书紧绷的身体放松，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握着丁宁，他脸色微红悄悄收回。
·
诡异的氛围持续了一个上午，丁宁虽然表面风轻云淡却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等到放学铃声一响起，桌面的符箓自燃成灰烬，同时危机也随之解除，围住他们的学生相继散去。
他们虽然依旧面容怪异，但口中却嘀嘀咕咕。
“登录游戏……干饭……第一……”
“干饭、干饭……登……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