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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人生若只如初见(八)(2 / 2)


这种小事,向师尊师娘请示就好。

纪思齐当然有异议:“那怎么行!就算翠倚峰缺一位外门弟子,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往里塞人的!”

杨铮双眸沉下来,他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冷声道:“碧云峰没人护得住他。我知道,不止你怕惹上祸端,掌门师尊也怕惹上祸端,整个师门都怕惹上祸端。”

“但我更不能眼睁睁看门内弟子受尽欺辱而死。他来翠倚峰,我总能护他。”

“我偏不信那群纨绔子弟真敢跑到翠倚峰来撒野。”

听闻宁衡舟是前朝皇氏仅存的唯一血脉,他的父母兄妹,皆死在皇城被攻破那日的屠杀之中。

大抵是那时宁衡舟无路可走拜入寒山门下,他资质普普通通,只能当外门弟子干干杂活。

养尊处优的皇子干起活来手脚当然不太麻利,历经腥风血雨后沉默寡言,不愿讨好融入同门,就被有心人抓住错漏百般刁难至死。

纪思齐没再出声阻拦,他想,有大师兄和小师姐护佑,宁衡舟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宁衡舟住进翠倚峰的听雨阁。

听雨阁虽小,但环境清幽,冬暖夏凉,比先前八人共挤一间的小房间好太多。

天微微亮,杨铮就去坤明楼告知此事。左右多住一个外门弟子不是大事,洛雨书也觉宁衡舟可怜,嘱咐杨铮好好照料一番,杨铮应声退去。

离晨课还有时间,杨铮一夜未睡,多少有些乏了,索性趴在松竹林的石桌眯一会。

他朦朦胧胧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耳旁已有霍霍剑声。

冷冽剑气纵横交错,竹叶纷飞,霁非晴身影随剑光灵巧游动。

杨铮揉揉眼睛,懵懵懂懂注视霁非晴。

师妹的霜雪剑意似比昨日使的更好了。

看了一会,霁非晴忽然收剑,银白透着冰蓝水光的剑身在晨曦下晃花杨铮的眼。霁非晴缓缓走至杨铮身前,淡笑问:“好看吗?”

杨铮没想她突然问起这些,神情一滞,忍住羞意的目光在霁非晴脸上扫一圈,低声回道:“自然是好看的。”

霁非晴长剑一横,便有寒气溢出,她把剑推往杨铮身前:“这是我为师兄所炼法器,合师兄心意就好。”

杨铮一怔,转而望向萦绕寒气的长剑,耳垂却染上绯红,他不自然的摸摸鼻子,垂眸认真端详这把剑。

单看剑身,就知这把剑并非凡品。

杨铮小心托起剑拿在手中端量,适才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又惊又喜急声问:“是上品法器!这把剑怎么来的?”

“我答应过的,亲自炼制一把法器赠给师兄。”

几个念头闪过,杨铮心底有一些不好的猜测,他低声急问:“是…你是去哪拿来的么?”

霁非晴恼他一眼,同他慢声解释道:“我爹娘生前搜罗过大量的奇珍异宝给我,刚好有现成的上品炼器材料,正好做了两把法器。”

“一把是师兄的剑,一把是我的剑。”

霁非晴取下腰间的剑,她的剑比杨铮手上那把更细长,通体银白的光更耀眼,似霜雪晶莹清透,也似晨曦温煦的光。

“师兄的剑唤沧海,我的剑唤月明。”

这两把剑是霁非晴昨夜在灵墟炼制而成。灵墟内灵气充足,炼制法器和丹药的品质都更好,霁非晴虽然炼制的是上品法器,实则远胜上品法器的品质。

正巧魏行在亭中奏乐,霁非晴闻其中萧索,又觉动人心弦,问起曲名,魏行回道:月明沧海。

霁非晴索性就用月明沧海赋剑名。

杨铮喃喃念道:“月明沧海……”他不觉去看霁非晴神情,霁非晴黛眉微挑,望他的眼神带着点点盈然笑意,平日她习惯面无表情,冷然的气质遮住潋滟含情的波光在此时此刻,清晰落入杨铮眼里。

可杨铮就是知道,师妹别无他意,他在自作多情。

师妹大抵是不知道,一把上品法器有多珍贵。他要卖很多很多年的灵材,方能买的起一把上品法器。

修真者资质再好,没有一把好的趁手法器,实力仅能发挥五六成。

即便霁非晴这样轻轻巧巧拿出来,杨铮眼眶亦忍不住湿润,他心潮起起伏伏间,喜意和酸涩像一股暖流渗入心里。

他用袖子胡乱擦去眼中热意,把沧海剑抱在怀里,浅笑道:“多谢师妹,师兄很喜欢。”

怀中的沧海剑轻盈又沉重,杨铮爱不释手抱了会,又拿剑在林中打了套霜雪剑意,无论手感和剑气,都同旧时不能相提并论。

杨铮喜形于色,想再将鸿光剑式打一遍,陡然想到另一件事,他低声嘱咐道:“师妹,有人问起,你就说此剑是你爹娘所留之物,因我曾救你一命,你才将沧海赠我。”

“也莫要同旁人提起你手里的奇珍异宝。”

霁非晴当然晓得怀璧其罪。她对杨铮提起此事,一是素昧相识时的救命之恩,虽有她故意为之,但杨铮并不知情,二是清楚杨铮的为人品行,三是,杨铮待她很好。

她若要杨铮死,光百宝袋里的东西,足够一个筑基期修士死一百次。

午时骄阳似火,霁非晴轻快钻进幽静小路,走了一段路程,如雷般的轰轰响声近在耳边,拂开吹落的藤柳,赫然是一道直冲而下的瀑布。

飞沫如散珠喷溅至裙摆,清凉的水汽味在一方弥漫。

石桥与似镜泊的池水相接,听雨阁便拥在飞瀑和郁郁山林之间。

原本该是杨铮来送午膳,但杨轶声要与他相谈宗门试炼大会布置事宜,听雨阁在浣月阁后方,走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杨铮便请霁非晴先把食盒送去。

屋里的木门半掩着,霁非晴推开木门,浓到发苦的强烈药味冲入鼻端。她最讨厌这些刺鼻的臭味,双眉难以忍受的弯起,把食盒放在桌上便要走。

咳声倏然响起,一声一声急促痛苦,霁非晴侧目而视,率先瞥见他垂落的墨发。那只尽是划痕的手捂着大力起伏的胸腹,目光再往上移,登时与那双黯淡的眸碰撞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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