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个陈青山就莫名失踪了。
算一算日子,大约也就比烈公“失踪”晚了个把两个月。
再循着陈青山这条线往下查……
陈青山是太监,但他认了个干儿子,叫陈阿保。
可这个陈阿保也失踪了……
云霸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东南临海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化名张大牛的陈阿保。
这才知道——
当年陈阿保认陈青山为义父以后,原本准备等义父出了宫、他就给老养父养老送终的。没想有一天,陈青山带着个小包袱从宫里跑出来找陈阿保,说包袱里就是他毕生的积蓄,让阿保赶紧带着婆娘娃娃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连姓也改掉。
陈阿保被吓坏了,急忙问老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爹陈青山不肯说。
他不说,陈阿保就不让他走,还说、既然有危险的,且老爹都已经出了宫了,何不与他一块儿走?
陈阿保的老婆和娃娃也跪在老爹腿边,抱着他的大腿哇哇的哭,请他跟他们一起走。
老爹没法子,才说简单说了几句——
“家主有难,我岂能独活离开?可如今夫人被赐死,少夫人困入教坊司,少主又下落不明,我上哪儿去找人来救家主?罢罢罢,我既没那本事救出家主的,那便一块儿死罢!”
当时陈阿保还挺奇怪的,心想“家主”是个什么鬼……
但陈青山说完了这些,就抽过了门栓,把陈阿保和他老婆痛打了一顿,说道:“你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已与你恩断义绝了!你想留在这儿被我牵连的、那也随你,只你能狠得下心来看着你的婆娘和娃娃们惨死就成!”
说罢,陈青山急急离开。
陈阿保知道老爹是为了他好,可看看婆娘和娃娃……他虽是着急、但也无计可施,只好带着婆娘和娃娃远走高飞了。
这一走,他就再也没跟任何亲友联系。
直到先帝驾崩以后,太子继位……陈阿保才独自一人悄悄潜入京都,想寻访老爹的下落。
只是,再也无人知晓老爹了。
从陈阿保嘴里得知了陈青山留下的那些话——“在家主有难的时候,夫人被赐死、少夫人没入教坊司、少主下落不明”,云霸图大约可以猜出,这“家主”就是武成烈。
那么,陈青山还与家主在一块儿?
云霸先没有气馁。
他又折返宫中,继续调查与陈青山同期的老太监老宫女们……
最终,他找到了已出宫荣养、但已上了年纪有些痴傻昏聋的两个老宫女、一个老太监。
当初陈青山与他们仨的关系还挺密切的。
老宫女甲、可能有点儿大大咧咧的,“陈青山是个贼……他什么都偷!衣裳、吃的、药、筷子、碗都偷咧!我问他,你咋连女人衣裳和饭菜也偷?他讲他吃不饱、还穿不暖啊!我说你还穿女人的衣裳啊?他就嘿嘿笑,说冷起来也不怕咧。那我又问他,你做什么要偷我的碗咧?他说要是有匕首、他就不要碗了,你说他怪不怪?后来我就再也没见着他了。”
老宫女乙,心思细腻一些,“老陈头好像是德州人吧?那时候我记得武大人被皇上……不,先帝,武大人被先帝召入宫中以后,就再也没了消息。然后一向低调的老陈头突然一天几次的往后宫跑——他后来是负责御厨房的杂役的,本来也不需要去后宫。我猜,他是不是为了那个武大人的事啊,但那个时候……很可怕呀,魏大人打压得好厉害,不小心说一个‘武’字,都会被牵连呢,所以我连问都不敢问。再后来,老陈头就失踪了。”
老太监丙倒是知道得更多一些。
“陈青山死了啊……我知道他死了。那天晚上我守夜的,魏大人(魏无计)亲自带着人,运了两口大箱子离开后宫。两口大箱子、放在马车上,那血就顺着车轱辘往下淌……当时随行的是毛大人和耿大人两个,王爷可以去问问他们。”
于是云霸先便将这事儿交与武霸图处理。
武霸图找到了当年的毛大人与耿大人……他二人都是魏党,但因年老、再也帮不上魏家什么,因此魏元胡不甚重视他们。
武霸图使了些小计谋,逼得他二人走投无路、再现身询问,终于知道了真相。
——当日成烈公被先帝召入宫中、赠饮鸠酒。不料武成烈却因为体格强悍、而毫发无损?他甚至还体力与魏无计的侍卫格斗!
当然,最终……
他还是被活擒了。
魏无计被武成烈给吓破了胆,不敢杀他、就将他关在地牢里……想着干脆饿死他算了。不料,太监陈青山却想法子在地牢的角落里掏了个半个拳头那么大的洞,每天想法子给家主送吃的、穿的、衣裳、甚至是碎瓷片,希望家主能利用碎瓷片挖个洞逃出来。
但那地宠由铁杆制成,武成烈逃不出去。
一个月以后,魏无计去看武成烈,发现武还没死、甚至还当场抓到了前来送粮的陈青山。魏无计大怒,命人万箭齐发,才弄死了武成烈与陈青山,还不解恨、且也害怕武成烈这次又死不成,才将二人的首级取下,尸身装进箱子里,当天晚上运出宫去。
到了很久以后的后来,魏无计战败而死、太子(今上)即位,才逼着魏元胡交出了武成烈的尸体、但首级一直都没有找到。
直到几年前,阿嘉赠与叶蓁蓁那只玉扳指,最终才揭开了成烈公的死亡真相。
听到这儿,叶蓁蓁心中也难过万分……
但转念一想——大约也只有魏振光死了,才能平息武家人的怒气,而在大伯兄云霸先那儿,那辱妻之恨也才能消除。
武霸图又冷笑道:“……这魏振光一死,稍稍平息了咱家的怒气,大兄那儿也能交差了。且他也算死得其所——那北寮四皇子也是太子,他二人同时横死,魏元胡不干、北寮王更加不干了!”
顿了一顿,又道:“总要有人祭旗么!”
武王擎痛哭了一场,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又吸吸鼻子,抓起一只烧鸡就吃,说道:“就说……啥时候打吧!”
武霸图道:“那就要看三郎的了。”
叶蓁蓁一怔。
心想三郎不是守着西疆在么,怎么又关他的事儿?
可是——
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件事儿,且着急得很。
于是叶蓁蓁又问道:“郎君,在这几个月里……先是华恩侯朱家出了事儿,然后又是淳王暴毙,现在魏家也出了事儿……皇上、或是朝中大臣会不会怀疑是我们干的?”
武王擎大口吃鸡,“本来就是我们干的啊!”
惠氏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武王擎,“嘿嘿这烧鸡真好吃。”
武霸图赞许地看着叶蓁蓁,点头道:“蓁蓁越来越聪慧了,竟连这个也想到了!蓁蓁的担心是对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咱家不出点儿什么事的话……确实容易招人话柄。所以……”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笑,“……所以接下来的啊,就要看三郎的了!这会子三郎已经去屠陇西肃慎族去了。理由是——肃慎族的酋长乌述杀了百里俏的继女美朵。三郎这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啊!”
叶蓁蓁呆住。
——什么???
这、这……
这时,武霸图先是侧头看了母亲惠氏一眼,然后又看向了叶蓁蓁,一字一句地说道:“三郎待弟妇如何,其实家里人……个个都心里有数。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要瞒着弟妇。只有她当真了、她去闹事儿了,咱们才能坐实了这件事儿!”
“我知道弟妇受了委屈,日后咱们再想法子补偿她罢……”武霸图说道。
叶蓁蓁急道:“不、不是啊!郎君,你说……三郎带着我们南梁的兵士,越过国境界、去了陇西,还屠了肃慎族?”
武霸图缓缓点头。
“无召而战……可是要判死罪的啊!”叶蓁蓁急道。
武霸图冷笑,“北寮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处死了三郎、寒了我们武氏族人的心,谁还上战场……替皇上、替魏家去征战?只要能留住三郎的命,再教他上战场去将功赎罪,总有抵过的一日!”
叶蓁蓁摇头,“可我却不能让三郎陷入这样的危险之中。”
武王擎与惠氏对视了一眼,均流露出感动又欣尉慰的表情。
武霸图叹气。
——蓁蓁爱惜家人,为了六娘的婚事、已和他闹过好几回了。所以这一次让三郎背锅的事儿,他索性没让她知道,直接吩咐三郎行事的。
武三郎对兄长是全心的信任、也知晓这么做的后果,但兄长提出了、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嫂子好生看顾伊娘,虽伊娘对我还未生情、未必会伤心难过。我却答应过她、要她一直都风风光光的……等到时机成熟再说罢,日后我百倍偿她。
可叶蓁蓁却气愤难忍。
她“噌”的一下站起身,隐忍怒意、中规中矩地向公婆行礼,然后抱过晟郎、又招呼了元郎一声,母子三人匆匆地走了。
晟郎还小,什么也不懂,娘亲要抱了他走、他便笑嘻嘻地抱住了娘亲,凭由娘亲带他走;元郎却有些懂事了,虽跟在娘亲身边、却担忧地看向了爹爹。
——爹爹一向爱重娘亲,娘亲又依恋爹爹,倒是很少这样冷过脸子。
武霸图朝元郎笑了笑。
年纪小小的元郎居然也读懂了爹爹的眼神——好好哄一哄你娘,我等她气消了点儿再回去。
元郎乖乖点头,跟着娘亲走了。
武王擎赞道:“想着几年前的儿媳妇……才只那么一点子大,像个不懂事的娃娃一样。如今是真养大了,为我武家开枝散叶、日夜操劳的,是个好儿媳!”
惠氏高兴得掉起了眼泪,“得亏当初我下手快啊……这么好的儿媳妇,要是当初真被朱家得了去,那才惨!一朵鲜花插在那啥上了!”
武王擎道:“怕个鸟,只要是我儿子喜欢的,当初她就是嫁进朱家又如何,抢回来就是了……”
惠氏怒道:“你能不能斯文一点儿?讲点道理行不行?”
武王擎突然就生气了,“讲道理?当年我爹成烈公不讲道理吗?结果怎么样了?他死得还不够惨?我跟你说,这人啊……若是他一辈子不讲道理的,只要有一回讲了道理,那他就是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人!若是他一辈子都是个讲道理、念情义之人,只要犯一回错,就能被人骂死、被唾沫星子给淹死!我踏马宁愿当一辈子的恶人……”
惠氏张了张嘴,竟无话可说。
而武霸图看着妻子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由得摇头叹气,一脸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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