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鉴湖社学,肖平的学业算是渐渐稳定了下来。曾夫子的状态依然让人摸不透,他或者很严厉,或者很懈怠。懈怠的时候,社学里常常就像唱起了社戏一般,咿咿呀呀,闹得欢腾。不过当他严厉的时候,他的讲授又十分投入。
曾夫子是个老秀才,虽然屡次参加乡试不中,但是在社学中讲授“三百千”和四书五经,还是完全够格的。曾芸芸听说,他原本是有机会到文峰书院这样的地方当先生的,可是因为脾气糟糕,总是得罪人,所以才窝在社学之中。
因为肖平的加入,社学之中还是增添了一些不一样的氛围。多数学童比以前更加努力了,尤其是解鉴,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
虽然解鉴对肖平构不成压力,但是曾芸芸可以。
作为曾经的人民教师,又是资深网虫,曾芸芸的脑海里到处都是鸡汤文字。随便翻点《读者》出来,也能给肖平打上几针鸡血。
“平哥哥,你是不是很想念父亲?是不是想念得厉害时,便觉得烦躁?”
“是。”
“那你就读书、习字吧。只有学习,才能给你带来平静;只有努力,才能让你获得调查真相的能力。”
“嗯,芸芸,你说得对,我要努力!”
很简单的一段对话,就能给肖平带来充足的劲头。他白日里在社学读书,回到家中之后,继续读书、练字。
前几日,肖辩来找过肖平一次。虽然对肖平放弃在书院学习的机会去了社学感到可惜,但是看到肖平的学习还算用功,肖辩也就不再埋怨他,反倒是给他讲了许多最近书院发生的事情,其中最多的就是肖近被先生责打了。
他甚至还模仿某位老先生的话语:“不通,真实狗屁不通!”
肖辩还讲到,为了让肖近能够在书院立足,大伯在大伯母的怂恿之下,给书院所有的先生都送了份厚礼。这些礼品都是大伯母要求肖近的哥哥肖远从府城中买来的。虽然有些先生拒绝了礼品,甚至将礼品丢出了门,但还是有一部分先生收下了礼品。因此,肖近最近在书院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不过肖辩还提到,虽然在田地上,大伯母和大伯摄于王本财的势力不敢来找肖平的麻烦,但是大伯母已经放出风声,有机会一定要肖平和曾芸芸好看。肖辩嘱咐肖平要小心。
对于这一点,曾芸芸和肖平都不是很担心。要来的终归会来,平白的担心没有意义。
没有大伯母和大伯等人的打扰,曾芸芸的生活要清静了许多。这位社学的小师妹时而随肖平去几日,时而留在家中。去社学多了,她倒是赢得了比肖平更多的拥护。也许是因为她是社学里唯一的女孩子,而且长相那么美,常常有学童来献殷勤。不过,他们都知道了曾芸芸是肖平未过门的媳妇,在献殷勤的同时,内心里对肖平无疑多了一些嫉妒。
这一日下午,曾夫子正在小屋内酣睡,一个仆役来到社学,还送来了一封书信。
曾家娘子想要去叫醒曾夫子,却被婆婆拦住了:“你叫醒他,他又会骂你,还是我来吧。”
曾夫子被母亲唤醒之后,看到有书信来,便洗了把脸清醒一下,才打开书信。
看完信,曾夫子打发走那个仆役,便来到讲堂。
曾夫子扬了扬手中的书信,道:“三日之后,刚刚到任的陈知县要到社学里来视学。”
曾夫子的话音刚落,学童都纷纷露出激动的神色。
在后人看来,知县并不是多大的官,可在那时候,知县虽然仅仅是七品,但是权限很大。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知县是皇权在整个县里的代言人,绝对的说一不二。
除执掌一县的刑名钱谷、狱讼、治安、征收赋税、徭役外,知县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教化百姓。作为新到任的知县,去县学、书院乃至社学视察是必须做的事情。只是大家没有想到,新任知县会到这个小小的社学中来。
知县到来,自然会考校学生一些问题。若是回答得好,得到知县的称赞,不仅仅可以为家族和父母长脸,还能得到许多好处。毕竟科举考试的第一关县试,考官就是知县。若是给知县留个好印象,就更容易在县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名次好的话,还有机会进入县学,得到许许多多实惠。
这些学童的年龄虽小,但是多数都知道其中的利害,一个个摩拳擦掌,甚至做好了被知县夸赞之后出人头地的准备。
曾芸芸坐在最后一排,看到前面学童激动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知县是什么?多数是中过进士的。鉴湖社学这个样子,这里的学生想要得到知县的赏识,实在是太难了。
曾芸芸又看了看身旁的肖平,他倒是不为所动,依然在仔细读书。在他看来,知县来视学,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除了肖平,讲堂内还有一个学童比较冷静,那就是解鉴。不过,他是拼命地压抑这种激动。当然,他也有紧张。
若是知县考校学生,曾夫子会选他吗?如果只是选一个学生的话,他觉得肖平比他的机会要大一点。可是也未必。因为他的年龄比肖平小一些,若是答得好,年龄越小,越容易引起知县的注意。如果知县心情好,考校两个学生的话,曾夫子倒是肯定会选择他。
可是,知县这么忙,会考校两个学生吗?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失落。若是肖平没来这里的话,他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人选。想到知县来了之后,只考校一个学生,而自己没有选上,他就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