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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争吵(1 / 2)


时辰还早,秦洵并不着急,他懒散地靠躺小榻,边接姑娘递的果子边闭目冥思。

被齐璟吩咐随护小祖宗的单墨木着脸,与雅间的欢靡气氛格格不入,几次想开口劝秦洵回去,看看一圈兴致正浓的官家公子哥们,又心知自己不适合开口败兴。

秦洵兀自思忖楚家的事,不再接旁人话茬,又是一副丝巾蒙脸的“世间与我无关”姿态,不多时也没人再主动搭理他,唯一个楚慎行说话间频频朝他瞥一眼,心里不知该说怅然还是好笑。

楚慎行本就是个情感上内敛不善表达的人,生疏多年,原已褪淡的心头影重新轮廓分明,再度泛起的情绪还只氤氲了薄薄一层,不如“打翻五味坛”那样的一瞬间猛烈冲撞,却也是五味坛敞了口,徐缓漫出不是滋味。

许久不曾与这个人同行玩乐,他言行举止还是老样子,玩世不恭,却又精明如斯,一点都没变。

没等楚慎行怀旧太久,就听雅间的门被人有节奏地敲响三声,突兀于这一室欢喧。

齐珷应声之后,房门打开,门外束发戴冠的年轻亲王将一身黑金白裳穿出逼人贵气,他身后一闪而过的红裙身影,楚慎行听身旁同伴讶然道是这家风月场所的当家花魁牡丹姑娘,看样子是给来人带路,人带到了,牡丹姑娘径自离去。

来人往雅间里扫视一圈,目光扫到楚慎行脸上时顿了一顿,最后落在小榻上躺得毫无自觉的小纨绔身上,一张温颜上浅笑愈淡,露了几分森然,却还是知礼地给在场所有人笼袖见了一礼,没开口说话。

房间里声响逐渐停息,即便众人大多酒劲上头,常年混迹长安城的年轻子弟们也都察觉出气氛不对劲,不过欢场本就喧闹,隔音也不好,房里是安静了,大敞的门外和隔壁喧声传进来,竟让小榻上惬意闭目的秦洵没能及时发现。

楚慎行随房里同伴一道将目光放在齐珷身上,当下这等光景,能跟一副捉奸架势的陵王齐归城说上话的,显然只有身为他皇兄的梁王齐若愚。

齐珷清清嗓子,刚要开口,就见齐璟抬步进门,径自往秦洵躺卧的小榻方向去,齐珷伸着手“哎”了一声,还是选择闭嘴,心想罢了,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外人掺和什么呢。

他朝还没察觉到危机的秦洵望了一眼,心下默默同情,微之啊微之,让你大鹏展翅,这下扑腾折了吧。

而当秦洵嗅到那一缕熟悉的安神熏香时,心里也在骂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死。

齐璟怎么会这么早出来捉他!不是忙得都脱不开身了吗!

事实证明在陵亲王这里,就算忙到脱不开身,他也有千百种法子忙里偷闲,出来一趟将家里浪得没边儿的小混账捉回去。

秦洵叫了声哥,齐璟应了他,他便讨好地将齐璟的衣袖攥紧:“你怎么来了?”

这回齐璟没理他,只坐直了身子,对众人道:“冒昧叨扰了诸位雅兴,不日将与微之同往江南,实在有急,这才过来接他回去。方才跟掌柜要了几坛酒作赔罪,还请诸位笑纳,今日当尽兴而归才是。”

齐珷带头受了:“客气客气,你跟皇兄还讲究这些个虚礼做甚。”

齐璟没回头,只把秦洵从榻上扯起来,力道大得秦洵手骨都发疼,下意识想抽手,齐璟应对他挣扎的方式简单粗暴,他越想抽手齐璟攥得越紧,秦洵很快就知道好歹,老实下来。

他听到齐璟淡淡对人说:“家里这不省心的,我就接回去了。”

秦洵被他牵着往门外去,讪讪跟一室公子哥挥手道“先走了先走了”,出了门却暗地里跟齐璟较劲,悄悄往后曳着身子。

齐璟明显闷了火气,早一刻回去就要早一刻挨训,故意磨蹭步子实际并没有多少效用,不过是秦洵面对板起脸的齐璟时下意识孩子气。

齐璟对他的小动作了如指掌,没走几步就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他。

秦洵睁大眼,一脸无辜。

须臾间天旋地转,齐璟往他腰间一捞,干脆利落把人扛上了肩,秦洵一阵目眩,反应过来登时面上飞红,他攥住齐璟衣裳低声叫道:“齐璟!”

完了完了,虽然他从来不介意被齐璟扛肩,甚至以此为乐跟自家堂妹玩笑过,但不代表他就喜欢在繁花庭里当着无数认识不认识的欢客姑娘的面被扛肩,这要是以后被谁拿来说道,他秦微之的老脸还往哪搁!

他连忙卖乖:“齐璟!哥哥!我听话,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他边说边挣扎,齐璟一声低喝:“老实点!”

秦洵委屈地安分下来,把羞红的脸埋进齐璟的背。

他就这样被齐璟一路扛着下楼,听到牡丹姑娘送客的一声“陵王殿下慢走”时都不敢抬眼,就怕对上牡丹戏谑的神色,只在心里哀嚎,被秦子长知道肯定要嘲笑他好几年!

牡丹一身红罗裙花绽似的晃出漾波,抱着琵琶在雅间敞开的门扇上敲响三声:“也不知扰了各位公子的雅兴没有,奴家不才,给诸位唱两支小曲赔礼。”她袅娜进门,拣了把椅子坐下,随手一撩发,含笑的眉眼间风情万千。

刚好掌柜送来了齐璟给雅间里叫的几坛酒,牡丹纤指在琵琶弦上轻拨前奏,笑道:“陵王殿下交代了,今儿个咱们这间房的账记他的,诸位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别跟他客气。”

当家花魁之所以为当家花魁,便是看得着摸不着稀罕得紧,牡丹姑娘这么多年只偶尔在大堂献艺一展其芳,除了待蓝颜知己秦子长,何曾有过特地进谁人雅间招待的时候,一室的五陵年少们无不受宠若惊,加上有人请客,白吃白喝,他们很快将这段小插曲抛之脑后,借着酒劲插科打诨。

裴英杰端着盏,瞟了眼齐珷,意味深长:“我们这位陵王殿下,可真是大方人啊。”

齐珷笑而不语。

秦洵鸵鸟似的埋着头任齐璟把他扛出了脂粉气缭绕的繁花庭,被齐璟扔进马车车厢时痛呼一声。

车厢里铺了层厚毯,秦洵也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娇身子,落在上头并没有觉得疼,痛呼不过是被扔的条件反射,顺带想跟齐璟撒娇,可惜齐璟今天不打算怜香惜玉,一跃上车,不理会战战兢兢一路跟出来的单墨,吩咐车夫打马。

陵王殿下的怒气被衣袍拂起的风裹挟着迎面袭来,车夫心知不妙,忐忑地问是否启程回宫。

“不回宫。”

不回宫去哪啊?车夫拿不定主意,又不敢继续问齐璟,正是无措时,坐上车前的单墨低声提醒:“寻个少人地,先不回宫就行。”

随即车夫一声打马的吆喝,马车由停驱行,逐渐保持在一个平稳的行速。

秦洵从铺着厚毯的车厢地板上爬起来坐好,望向黑着脸一言不发的齐璟:“干什么,想把我抛尸荒野?”见齐璟倏地俯身,他手掌一抵齐璟胸膛,气势顿时弱了大半,高声交代:“我没喝酒!”

齐璟冷哼:“我该夸你?”

秦洵自知理亏,讨好地凑过去,坐地上枕在齐璟膝头:“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想找机会当面探探那群曲党的公子少爷们,刚好前阵子昭阳生辰宴上听虎哥说今日他们小聚,我说想认识认识,虎哥就邀我来了。自从你及冠,曲家比以前更坐不住,我们这一去江南少说也要个把月,你人不在,京城这里自然就是齐孟宣占上风,趁临行前多探点消息总没有坏处。”

他用脸在齐璟膝上蹭了蹭:“别生气了。”

倏然身子被提,重心失衡,秦洵被齐璟扯起来横趴在腿,双手被齐璟反剪身后摁住,他挣了挣手想起身,齐璟又是一声低喝让他老实点,秦洵不敢动,嘴上却不甘示弱:“干什么!”

嘴硬归嘴硬,他心里很清楚,齐璟是真生气了,非常生气。

齐璟凉凉道:“回话,你的‘美人儿’方才伺候得如何,爷?”

秦洵心下叫苦,他男人怎么这么记仇,还特意咬重了“美人儿”,生怕他想不起来刚刚在青楼里让姑娘递果子的事。

他很没出息地认错:“是我的错,我下次不敢了。”

齐璟不为所动:“你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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