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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出狱(1 / 2)


“所有人,两人一组,呈地毯式搜索,散!”荒野之中,一声令下,荷枪实弹的刑、武警们四散开来。

警犬趴在地上用鼻子嗅着,穿过了低矮的树丛,然后汪汪叫了起来,兴奋地摇着尾巴叼回了一只鞋子。

训导员取下它嘴里的球鞋,打开手机和犯罪嫌疑人逃跑时所穿的衣物进行了比对,顿时喜上眉梢,把鞋子又放在警犬鼻边嗅了嗅,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背。

警犬蓄势待发。

训导员撒了手:“好样的,追风,去!”

一道黑色残影如离弦之箭般窜向了树林,身后荷枪实弹的警察们纷纷跟上。

不一会儿。

赵俊峰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手里捧了杯热茶,正在听副厅长以及刑侦总队做这次极光行动的汇报。

那边话还未说完,他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磕,滚烫的水溢了满手。

“什么?人找到了?死了?!”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查!给我好好查!!!”

现场负责带队的总指挥是滨海省刑侦总队副队长,此刻稍稍把手机拿远了些,等赵俊峰咆哮完,立马敬了个礼道:“是,法医已到达现场,正在进行初步的尸表检验!”

挂掉电话后,他也戴上了手套走到了岸边。

人已经从水里打捞出来了,几个穿白色防护服的法医正围着尸体作业。

为首的是滨海省刑侦总队技侦科的法医主任,虽然比不上林厌天赋异禀,但好歹也是从业三十多年经验丰富的老法医了。

“老钱,怎么样了?”

姓钱的法医扒开死者的眼睑看了看,转过身来道:“初步尸表检验符合生前溺水的指征,体表无外伤,鼻孔、指甲均有泥沙,系在水中挣扎所致,他是淹死的无疑。”

痕检那边也跑来报告:“现场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足印,除了……除了……”

本来以为抓住了“秃鹫”是大功一件,谁知道抓了个死人有他妈什么用?

刑侦队长正烦着呢:“吞吞吐吐的,除了除了什么说完整!”

痕检员把眼睛一闭:“除了……除了队长您的脚印!”

他过来的急,没戴鞋套,刑侦队长往身后一望,河岸边的泥地上留下了一连串参差不齐的脚印,有他的也有其他搜索队员的。

他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我……”

***

绝食的第八天。

林厌没想到他会来。

二十六年前,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如今肩上已经缀上了一枚银色橄榄枝,倒真的是步步高升。

两个人隔着铁窗冰冷地对望。

林厌那时候小,很多事都已经模糊了,但她仍记得那个滂沱大雨的夜晚,她和林诚被绑架,郊区的工厂里,交换赎金失败,警察冲了进来。

第一件事不是救她,而是冲奄奄一息的她扣下了扳机。

那一年,她六岁。

黑夜模糊了一切,她虚弱到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勉强看清他压低的帽檐下青色的胡茬与颤抖的嘴唇。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

就是这一犹豫的功夫,其他人也跑了进来。

“有活口,还有活口!”

她浑浑噩噩被一双手抱了起来,警察抱着她往外跑,林诚冰冷的尸体也被抬了出来。

那一夜的雨大极了。

他至今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破旧的工厂里雨滴像豆子一样砸了下来,女孩身下躺的地方已经汇成了一汪淡红色的血泊。

把压在她身上的犯罪嫌疑人扒开的时候,女孩下|身没穿衣服,犯罪嫌疑人的胸口则插着一把致命的匕首。

她救了自己,林又元一心想救下的大儿子林诚却死了。

他至今仍记得静静躺在地上的女孩的那个眼神,冰冷,绝望,深入骨髓的恨意。

就和如今的林厌一模一样。

站在铁门外的警察莫名打了个寒噤,他挥了挥手,示意狱警给她打开手铐:“保外就医。”

***

再次醒来的林厌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家的疗养院里,前来伺候她的人是自己的贴身管家。

她知道自己,自由了。

这才张嘴一口一口吞下管家送到唇边的热粥,她吃的急,很快咳了起来,呛出了泪花。

她好饿,真的好饿,又饿又冷。

她想,这个世界上大概已没什么能够温暖她的了。

唯一能够温暖她的人,也在多年前就去世了。

多么希望那也是梦一场啊。

林厌在心底喟叹着,又阖上了眼睛。

睡吧,睡着了就能见到她了。

***

“林厌?!”宋余杭从床上翻身而起,大口喘着粗气,一脑门的汗,她伸手抹了一把,还是惊魂未定。

她刚刚梦到,梦到林厌拿枪指着自己。

那个场景是铺天盖地的红。

宋余杭想把她送给自己的那句话也还给她。

你别死……别死。

她阖了阖眼睛,疯狂吞咽着唾沫,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从枕头下摸出了手机开始给她打电话,电话号码拨出去的时候她就后悔了——林厌的手机早就被踩碎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怀了一丝微弱的希冀等待着电话接通。

直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为空号。”

宋余杭意识到,她和林厌彻底失联了。

季景行拎着买好的饭菜进来的时候,一道蓝白色的影子冲了出去。

宋余杭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季景行跟在身后大喊:“宋余杭你干什么去?!”

她脚步微顿,转过身来,看着季景行身后追上来的医护人员,掉头就跑。

过了会儿,季景行的手机亮了,宋余杭的消息:姐,我去看守所看朋友。

***

“林法医?早走了,昨天就申请保外就医了。”

还是那个小狱警。

宋余杭还穿着病号服,脚上的鞋也穿反了:“去哪家医院了?为什么会申请保外就医?她在里面出什么事了?怎么会严重到——”

看守所有完备的医疗设施和医疗服务,林厌肩膀上那点伤不成问题。

能申请保外就医的,都是危及生命的急重症。

换而言之,只有犯人要挂了,警方才会同意其保外就医。

宋余杭的一颗心沉沉地跌了下去。

狱警的嘴一张一阖:“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去哪不归我们管。嘿,要说这林法医也是个人物,我在这待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着有人在监狱里自杀的,一次不成就两次……还绝食!可把我们所长吓的!”

他话音未落,衣领已被人提了起来,狠狠撞到了铁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警报响了起来。

宋余杭眼眶通红,咬牙切齿:“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

岗亭里的武警迅速围了过来,有人鸣枪示警,宋余杭松开手,失魂落魄地后退了几步,立马被一拥而上的武警摁倒在了地上。

***

“好,好一个江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宋余杭!光天化日之下强闯看守所还打伤狱警,连省委书记都打电话问我了!你可真是给我长脸,给你们江城市局长脸啊!”

赵俊峰唾沫星子乱飞,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看你好的也差不多了,你这么想跟林厌去作伴,那我就成全你!来人,关禁闭,除了医生禁止任何人探望!直到你知道错了为止!!!”

“咣当——”铁门落锁,林厌出去了,宋余杭又进去了。

季景行来看她的时候,她正单手撑在地上做着复健,门上开了一篇小窗,露出季景行的脸。

宋余杭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跑过去:“姐,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生活用品。”季景行说着,看见她白色短袖下隐约露出的纱布,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你这、这又瞎折腾什么呢,伤还没好非要往外跑,什么人那么重要值得你这样……”

宋余杭沉默。

季景行看她不吭气,又加了一句话:“余杭,你以前不会这么冲动,你告诉我,那个林厌,究竟是什么人?”

宋余杭心里咯噔了一下。

确实不会。

好像自从认识林厌开始,情绪就多了一个口子,每每遇到和她有关的事情总是难以保持冷静。

她先开始以为是林厌的狂悖无礼和目中无人,是个人都忍不了吧。

直到后来发生的事,她端着酒杯步步生莲地朝她走过来。

她因为醉酒虚弱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雨夜里打的那一架。

天台上两个人对烟。

她横躺在车厢里,暴露出的马甲线,还有她的后颈。

她以一对四毫无惧色,却在她出现的瞬间露出了笑意。

她握着自己的手说:“你别死。”

一直不能冷静的,是她的心。

宋余杭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我……”

“你别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季景行趴在铁窗前,只能看见她半张好看的下巴。

她不知道为什么,嗓音也有些晦涩:“方辛跟我说过,你是为了救她恍神才受伤的?”

削瘦的下巴点了一下。

“你三番五次跑出去都是去找她?”

宋余杭闷闷应了一声:“嗯。”

“动手打人也是为了她?”

“我也没想到那人那么不经撞,一下就晕了……”宋余杭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点了点头。

“算是吧。”

季景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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