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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陆俭(1 / 2)


正值梅雨时节,整个余杭都淫雨连绵,沉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周遭匪患频出,也不知战火何时会烧到自家门口,饶是那些世家大族也开始焦躁不安,没了往日的闲情雅致。

一?大早,陆俭难得没有办公或是会客,只静立在廊下,看着庭中淅淅沥沥的雨水。他的心情也如?这阴雨天一?般的沉闷,世事出乎了所料,实在让人烦躁。

自前岁出征,赤旗帮已经在海峡那边打?了一?年有余,胜负先不提,抽调大批军力?远渡重洋,迟迟没有回归的迹象,难免让一些人蠢蠢欲动。且不说东海上越发猖獗的海盗,就连江东世家都生了异心。银行在这一?年来发展极快,跟番禺往来密切,甚至都能异地存取钱款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心生觊觎。听闻顾氏已经打?算把家中钱庄改成银行范式,还有几家筹谋要建交易场。

这些可比陆俭预料的要早,偏偏他全无办法,谁能料到在这种大争之世,伏波会抛下岸上的一?切,全力打?通航道呢?原本应当徐徐图之,先稳固后方才是的,万一?余杭真的生变,只凭那支安插在山里的偏师,可是无法应对的。

还有传闻,天定军打?算东进,染指江东,估计也是听说了海峡战事吃紧,赤旗帮无暇他顾的消息。万一?袁天定率大军来袭,又跟那些世家沆瀣一气,余杭恐怕要立时异手。

没有足够的兵力,就无法真正破局,陆俭对于自己狐假虎威的身份,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但是离开余杭,放弃这一?大摊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基业,他又是万万不肯。难不成?真要铤而走险,使些手段了吗?

正皱眉思索,突然有亲随进来禀报,说是老爷送来了家书。

这些人口中的“老?爷”,自然是赋闲在家的前任陆氏宗长陆筠陆大人了,陆俭面无表情的接过信笺,拆开看了两眼,就冷笑道:“真是位慈父,用心良苦啊。”

毕竟是进士出身,又做过不知多少年的官,这封家书写的洋洋洒洒,情真意切,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意思:他陆俭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寻个好人家联姻,娶妻生子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天经地义,身为长辈,惦念儿孙的婚姻大事也是应有之义。只是由他这位父亲嘴里说出来,难免要打?个折扣。

在陆大人眼里,他靠的恐怕就是跟那位邱小姐不清不楚,才得以上位吧?若是趁着赤旗帮在前面打仗,自家跑去跟旁人联姻,势必也会?让邱小姐大怒,进而失宠失势。退一?步讲,也可以当作试探,看能不能趁着赤旗帮不在身边,另寻个退路,毕竟赤旗帮只是群海上的贼寇,哪有本地世家可靠?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惜父亲料错了,他从不是伏帮主的情郎,只是个下属罢了。情郎离心离德,说不定?只是被打?的皮开肉绽,下属反戈,那可是会株连全族的。是谁给?他的信心,可以在此时挑拨?

看来那几个美妾还是没法让他消停,陆俭随手把信一扔,吩咐道:“听说我那三弟好利索了,让父亲好好花些心思,给?他寻门好亲吧。”

自从那位继夫人被休后,留在家中的陆休就吃足了苦头,族里多的是捧高踩低的,如?今自己掌握着财权,更是不知多少人指着捞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恶,下面能使出的手段又岂是能善于的?何况父亲把一?半的怨恨都撒在了被休的妻子身上时,只会更恨这个不肖子。

可陆休不像当年的他,没那份隐忍和谋定?后动,被打压的多了就会跳反,说不得要闹出一番“父慈子孝”的佳话。陆大人既然喜欢热闹,就要给?他找点事做,省得变得如?同深宅妇一?般,只会无事生非。

处置完了这些糟心的家事,陆俭也不再留恋窗外景色,转头回了书房。

然而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几分?,转眼数日过去,传来了天定军的前锋沿江而下的消息,还不是小打?小闹,是真正的攻城略地,数战数捷。

一?时间整个余杭风云色变,有人汲汲奔走,有人暗中谋算,陆俭也少不得跟银行、交易场中的世家大户相商,想要稳住他们,一?同抗敌。可惜这一?番运作,收效甚微,世家从不为人卖命,商贾更是见利忘义的小人,没人在乎乱军来袭的坏处,他们在乎的只是眼前的得失。

赤旗军远在万里之外,天定军却近在眼前。乱世之中是不太容易做寻常买卖,但依附军阀,做得又岂会?是寻常买卖?同样是一夜暴富,跟着盐枭发横财,不比千里迢迢走海路安稳?那些世家大族,更是对占据航道的赤旗帮心怀忌惮,他们常年走海,连朝廷的赋税都不交,又怎会甘心听命于一?个小姑娘?

事情好似到了不得不决断的时候,陆俭却咬定了牙关,仍未离开余杭。不是他拼自己命硬,不会?因战乱遭祸,而是他信伏波能大获全胜,不肯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

这边的事情早就传回了番禺,而且山上的偏师也整装待发,随时能出兵抗敌。甚至连青凤帮那边,陆俭也去了信,如?今东海大乱,少不得也有沈凤的一?份功劳。既然也图谋东海,自然也能利用一二。

只是当吴天明找上门时,还是让陆俭有些意外:“世叔难不成?觉得赤旗帮会败?”

“哪里的话,邱小姐英明神武,长鲸帮又是手下败将,收复海峡,打?通航路还是不是迟早的事情。”吴天明先把话说到了前面,随后叹了口气,“只是前狼后虎啊,顾氏似乎有支持天定军的意思,咱们可得早做打?算。”

顾氏原本就是吃海贸的,如?今正跟青凤帮争夺倭国的航路,又忌惮陆俭之前闹出的“民变”,自然更倾向于那个好把控的盐枭。贩私盐的,哪个世家没打?过交道?不过是些见利忘义,贪财好色的小人罢了,可比个女子好揣摩多了。

他说得诚恳,陆俭也笑的坦然:“那世叔打?算如?何呢?”

吴天明立刻道:“不如?收一收银行这一?摊子,先跟顾氏他们打好关系,都是江东名门,哪有真撕破脸的?”

“再联姻一番,娶个顾氏贵女?”陆俭反问。

吴天明干咳一声:“婚嫁大事自然还要你家长辈做主,不过咱们同气连枝,先把袁天定应付过去,事情就好办了。”

他的意思极为简单,就是向顾氏投诚,随后几家齐齐跟袁天定做个“君子协定”,不至于闹得鱼死网破。甚至还可以跟赤旗帮保持联系,毕竟番禺距离余杭也有几千里的海路,本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何必撕破脸呢?只要天定军和赤旗帮能和平共处,他们前往南洋的海路就不会?断绝,还能拿到陆上的好处,那才是一举两得。

这的确是个绝佳的选择,然而陆俭并不会?选。因为他知道伏波对于江东的看重,甚至知道在平定?了海峡之后,她必然会向东推进,占据这个出海的要道。若是此刻鼠首两端,将来怕是没有花钱的命了。

轻笑一?声,陆俭道:“世叔这法子果真稳妥,只是小子从未做过稳妥的买卖,富贵险中求,这道理世叔应当也懂。”

依附江东世家,他就是无数世家中的一?员,而依附赤旗帮,他就是一位枭雄放在江东的棋子喉舌,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吴天明皱起了眉头:“明德,你还年轻,不当为些儿女情长意气用事。”

跟旁人不同,吴天明可是知道些内幕的。那位方小公子,恐怕就是邱小姐女扮男装,假扮出来的。当日方陵跟在陆俭身后的模样,他也不是没瞧见过,若说两人没什么,打?死他也不信的。

可是为了这点私情,就昏了头,想要倾囊相助就不必了。陆俭终究是世家子,哪能如此轻狂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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