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感觉到手掌传来几丝刺痛,低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捏碎了她刚才喝橙汁的玻璃小杯,几枚碎片嵌进了皮肤。
这杯普普通通的橙汁,她还没舍得啜完。
‘殿下说,今夜不想看见我……’云悠悠怔怔地想着,望着星空车外飞掠的夜景出神。
所以,她不能留在星河花园过夜了。
心里其实是有一点失落的。
闻泽是一位好雇主,一直以来她的工作也非常愉快。人都有惯性和惰性,三年安稳平静的生活,让她对星河花园这个地方有了一定的归属感,偶尔她也会觉得,这段日子和待在哥哥的郊区小阁楼疗养时一样,平淡安宁,时间流逝得飞快。
也许有人喜欢惊滔骇浪的精彩生活,但她不是,她只喜欢平静和安定,不怕无聊。毕竟,在地底矿道卖命的那些年里,一段安稳的睡眠是最最奢侈的东西。
哥哥给过她一段她喜欢的生活,闻泽也一样。
本来她还以为,闻泽会愿意与她共度离职之夜,明天让她带着沉甸甸的满足离开。
她承认,自己迷恋他的脸,他的身体,还有他的气味、温度以及最近学会的精湛强势。
可惜殿下不像她那么庸俗,不愿意沉迷于低级趣味。
云悠悠遗憾地叹了口气,靠在舷窗上,看着星空车驶近星河花园。
下车时,她发现一队面孔严肃的审查官正在别墅里等着她。
领头的是审查长白侠中将,云悠悠只见过这位老者一面――大约两年前,有一名间谍整形成一位侍者的样子,并从他鲜活的尸体上面用很高端的技术手段剥下虹膜、指纹和身份卡,成功混进了星河花园。最终这名间谍折戟沉沙,在行刺殿下的时候败露被擒。那一次,就是白侠中将亲自赶到别墅,将人犯带走。
听说那个经历过严酷训练的间谍在审查长手下没能撑过十分钟,就老实供出了幕后主使。那件事最终成为了绝密,云悠悠无从知悉内情。
此刻看到白侠中将大步向自己走来,没做心虚事的云悠悠不禁下意识地感到心虚。
“审查长您好。”她忐忑迎上前。
老者面容严厉,眼神像鹰。视线落在云悠悠的脸上时,她感觉到一种颅骨被掀开、敞露出深藏在里面的思绪这样的错觉。
“云小姐,有个事件需要你协助调查――你认识这个人?”
老者抬了抬手,身旁的审查官上前,递过手中的光脑。
云悠悠余光看见,光脑正中是一张个人半身照。
她怔怔低头去看。
看清照片的一瞬间,她瞳仁微缩,低低惊呼一声,手指下意识地颤了下,差点儿没拿稳审查官递过来的光脑。
这是一张被严重烧伤过的脸。
虽然已经治愈,疤痕脱落,但是看上去还是非常可怕。整张脸透着不正常的粉红,沟壑纵横,左眼只能睁开一半。
云悠悠缓了口气,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抱歉:“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意外。”
虽然当事人并不在这里,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表现对这位毁容者非常不礼貌。
“不认识吗?”老者盯着她,目光仿佛带着恒星的温度。
云悠悠摇了下头,很老实地回答:“不认识。如果见过,我一定会有印象的。”
老者看了她两秒,没说话,伸过手指一拨,拨到前一页:“那这个呢?”
云悠悠做了做心理准备,然后低头去看。
这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有些内向,很平凡,是那种校园里面一抓一大把的长相。
云悠悠再次摇了摇头,然后补充道:“也不认识,但不排除曾经在哪里见过,我已经忘了。”
沉默两秒之后,老者挥挥手,让属下收起了光脑。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云悠悠小姐,他是曾经在绿林为你作证的林思明。”
云悠悠愕然睁大了眼睛。
她的下巴一点一点往下掉,好一会儿,才回了回神,像提及“蓝樱桃蒸糕”那样,情绪平静地告诉审查长:“当年,我并未在调查局见过那位证人,长官们说他作证之后就走了。”
在官方调查巷道凶杀案的过程中,“证人”和“受害者家属微嫌疑人”的确没有见过面。大学生替她作证之后就离开了调查局,只留下一份对云悠悠极有利的证供。
审查长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此刻的感受,与那天晚上的闻泽如出一辙。
直觉隐隐有所触动,但是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也没有半点源自理性的分析佐证。
“感谢你的配合。”审查长非常礼貌地轻轻颔首,然后带着属下离开。
云悠悠站在别墅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去。
神色有一点怔忡。
怎么回事?这个“林思明”,不是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