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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
高台红拂随声起,合与琵琶当心停。
紫宸宫玉白围栏依着天方地正的规矩,从中为心,拔地成高台;四周略低,依次向外拓开,形成内四外八的广大看台。
成华高坐看台,噙笑看着着华服的舞女在高台的巨鼓上跳舞。
红拂舞过,足尖轻点,便有鼓点应和。
编钟声起,大气震撼;箜篌斜入,昆山玉碎;紫笛暗飞,云隐月明……
曲至高潮,遥遥水边汀,玉人抱琵琶。
素手一翻,四线齐铮,其乐如同鹤唳长空,又像月华尽洒,让人沉醉其中。
陈德妃满目欣喜:“今年想着编排一场盛世歌舞,请华裳县主帮忙,确实不错。”
熙明帝微啜一口茶,颇为赞同道:“成华,你怎么看?”
成华含笑:“儿臣觉得,荣枝的琴技确实炉火纯青,怕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人可以超过她轻巧但复杂的手法。”
熙明帝道:“你喜欢就不负司乐坊的安排了。”
他故意道:“这就当是庆祝你的生辰了。”
成华黛眉微蹙:“父皇,你说话不算数!”
歌舞嘈杂,但成华公主和熙明帝的互动就像是刻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不动声色观察着帝王的心情。
显然,熙明帝不会因为成华公主的娇呵而生气,反而从暗袖中掏出了一块巴掌略小的物什。
“天子一诺,如同九鼎。”
“你几日前的话,朕本就不会不允。”
成华没想到一向执法必严的熙明帝会答应她,她一时间有些激动,差点把酒盏打翻。
“父皇……”
熙明帝摆摆手:“无妨。”
在众人有意无意的窥探中,公主缓缓坐回了坐席,慢慢把注意力放在了歌舞上。
凉夜风起,成华公主渐渐在吵闹声中觉得有些闷了,她心下的事如今解决完,渐渐就不安分起来。
她扫了一周,把目光移得远了一些。
嗯,陆绶呢?
她站起身来,纤腰盈盈,向熙明帝和两位高位娘娘致了礼,就悄然离开了宴席。
明月高悬、半边弧度,莹润的光华挥撒在清泉小池上,映出星辰。
玉白栏边,银朱亭下,陆绶一袭墨蓝色的官服,端方清正,如玉树临风中。
“陆大人!”
陆绶应声回头,目光明亮,眼神漆黑。
一瞬间,成华如坠漫长黑夜,遍览群星璀璨。
“公主如何出来了?”
成华提着裙摆,慢慢走向他,挑着月光美好处,看着他:“陆大人尚且能出来,本宫为何不能?”
陆绶哑然失声。
公主身上淡淡的酒香弥散在空气中,绕的他心神不宁。
他退了一步:“公主尊贵无比,没有什么不能做。”
“那本宫的命令你为什么不遵循?”
陆绶许是饮了一杯酒,已是半醉,他垂下头,盯着公主。
成华觉得他比往日更加深沉。
“何时?”
成华道:“本宫让尉栎给你交带的话,你给本宫重复一遍。”
比湘君醇还招人的声音响起:“公主说,要我对着公主为臣写的信写字。”
“本宫说的是,你要模仿本宫的字,写五句本宫念你。”
“还要按着自己的字,写五句‘寒玉亦然’。”
陆绶微不可查攥紧了手。公主桃花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让他不自觉又想陷进去,又想逾矩了。
她怎么能这样?
公主踮着脚,对着他:“你说说,你是不是欺君。”
陆绶顿了半天,眼看就要承认了。
之后他在公主的期待下,像是勉强拉回神智,疑惑问道:“公主如何知道微臣的字。”
“啊……这。”
成华有些无奈地扶着额,究竟是月色不美,还是她不撩人?这个男人,喝醉了都这么难搞?
她愣愣看着他,没办法说出是上一世在公主府知道的。
她僵硬地转了话题:“本宫明日要去华庭。”
陆绶歪着头,半晌,被公主绕了过来,他关切道:“公主一个人?”
公主声音里有几分旧时时光的怅然:“嗯。”
陆绶沉默了。
已故景皇后于熙明四年身故于华庭,母子俱亡,依着上一世的记忆,陆绶也记得成华公主每来靖安山,必去华庭。
“只是,明日陛下要去紫宸宫,华庭那边守卫相对会薄弱些。”
“往年一直如此。”公主道:“今年许多事发生地突然,本宫想同母后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