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了正神色,恭敬道:“微臣遵命。”
四月初一
秦王府府邸坐落于步云街。
如今,一条长街,家家户户都挂了红灯笼,正红长绸如同接连不断的火烧云,坠在檐角之上。
如此引人注目的婚礼,在三礼司的安排下井然有序进行着,大轿八台,后面跟着浩浩汤汤的队伍,好不壮观!
秦王正妃,漠北尹氏,虽然不是世家大族,但却代表着漠北千里的忠烈将士。
秦王宋珏为迎娶正妃,沐浴斋戒、焚香三日、大礼迎娶、以告宗庙。
忽的,秦王府鼓乐之声骤然增大,送嫁曲欢腾,唢呐以一己之力压住全场,那调子直接往人的天灵盖上顶。
喜婆带着花腔的声音极富穿透力,一声“落轿喽”顺着秦王府的亭台楼榭、绕过前院,直接到了高台上!
成华公主压了压耳朵,饮了一口时兴的花茶,眼睛里满是被喜色填满的兴趣,她欢快地催促道:“快着些,陆大人,该你了。”
陆绶扫了一眼棋盘,黑子走势大好,隐隐有反攻之意,他又抬眸看了一眼公主。
许是以为自己要赢了,公主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连着发间的浮云花坠都摇晃个不停。
“殿下今日很开心。”陆绶一边说着,一边捡起白子,落在棋盘上。
“可不是,本宫自回来就越发喜欢热闹了。”
成华看着这个落位的白子,陡然发现这个棋局还很活,要赢不容易。
陆绶果然是陆绶,压着本事下,还能牵制她。
“那殿下怎么躲这里下棋,不去前院热闹?”
陆绶盯着公主刚落的黑子,正欲填补一个,却听见一个娇俏勾人的女声。
“因为想和陆大人一起——”
陆绶猝不及防,脑中哄得一声炸开,手一抖,原本持得稳稳的白子从手中滑落,好巧不巧正落在棋局上的一个空隙里。
他抬眼看向公主,公主朱唇轻启,声音像是雨点滑进了水里:“嗯,下棋。”
因为想和陆大人一起——下棋。
陆绶木然地连接起来,却发现公主是这个意思,瞬间耳尖犹如滴血。
他又逾矩了。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尴尬极了。他想伸手把白子捡起来,公主却出其不意握住他的手。
柔荑白皙、指若削葱,就这么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明明公主手指冰凉,可他却觉得犹如烈火,滚烫在他的手骨上。
公主潋滟华彩的眼睛看着他,面颊上是笑意盈盈、弯出的好看的梨涡。
“陆大人,干什么呢?”她轻笑道:“落子无悔呀!”
陆绶仅存的淡然,让他将手抽了出来:“是。落子无悔。”
公主喜气洋洋接着刚刚的话题:“除了想和陆大人一起,还有一个原因。”
陆绶觉得公主瞥了他一眼,又觉得是幻觉。
他听得公主说:“下面的热闹都无趣,还不如等到晚上的夜宴。”
“至于新娘子,不得不说,尹楚穿着嫁衣,确实是极漂亮的。便宜了三哥。”
“微臣曾听许多人说过,女子穿着嫁衣时最美。”
“是么?”成华拨弄着棋子,有意无意抬起头:“陆大人觉得本宫穿嫁衣会是怎样的?”
额心花钿醉人,眼尾银朱流光。
公主穿着嫁衣的那天,上京城张灯结彩,艳艳红绡十里,不及她躲在凤冠水帘瀑下的笑靥。
陆绶心口一窒,别过脸去,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那天。
新科探花、公主特邀的友人,他就坐在最靠前的八仙桌下,喝着上好的湘君醇。
酒醇带苦。
“陆大人,怎么不说话?”
陆绶饮了口花茶,“公主风姿,灼灼辉辉。”
成华公主抬起眼眸,眼底有一丝复杂划过,她终究因为眼前雅人深致的陆绶,没有死死回忆上一世的挫败。
她勾笑:“陆大人竟然输了!”
陆绶看了眼棋局,果然是因为刚刚掉下去的白子……
不过,看着眼前心花怒放的公主,他打算奉承几句。
他站起身来,正欲摆个工整的姿势,却透过竹帘,看到了玉弦。
“公主,宴席开始了。”玉弦道:“贵人们都落了坐,宁姑娘也寻了您好久。”
成华将手里的棋子尽数撒进棋盒里,“走吧。”
玉弦欲言又止,平日的机灵这会儿全用来瞥陆绶。
成华道:“不用避讳陆大人,说罢,什么事。”
玉弦搅着帕子道:“还不是薛世子,刚刚奴婢又看见他同华裳县主说话。”
嗨,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成华淡然道:“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陆绶,今晚的大戏,我们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