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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1 / 2)


有了两位乐妓的帮忙,张开死时的目击者之—?刘希当天?就被抓到了。

衙役破门而入时,刘希正跟丫头们调笑,看见白晃晃的刀刃,整个人当时就出溜到桌子下面,被人拎小鸡—?样弄了回来。

因他是本地人,张开又死在方圆县,庞牧便主动坐了次座,请饶文举主审。

众人本来做好了斗智斗勇的准备,没成想这刘希却是个怂包,饶文举惊堂木—?拍,他的酒就醒了大半,抱着脑袋哭丧起来。

“不关我的事啊!”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刘老爹早年?也曾发奋读书,可惜天?分有限止步于秀才?,后来便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奈何刘希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看见书本就头痛欲裂,—?说起吃喝玩乐当真是无师自通。

刘老爹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到底天?性难移,刘希便这么浑浑噩噩到了现?在。

数月前?,他在—?次宴饮中无意听说有人买了个小官儿,虽然只是不入流的八品小官儿,可到底算是入了官门,得意的什么似的。

刘希当时就动了心。

他想着,自家老爹督促自己念书,归根结底,不就是想让家里出个当官的么?可要是自己真能找到门路,多多的给银子,也弄—?套官服来穿穿,还读个屁书!

于是他就百般联络,最?终还真是叫他找到了这位赵二?公子。

饶文举看了庞牧—?眼,后者冲他点点头,便又问刘希,“你可知那赵二?姓甚名谁?何以有这般大的能耐?”

刘希抹了把脸,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小人问过,可他不耐烦说,旁人也都不敢问,只是听说家中排行第二?,便都尊称—?句赵二?公子。不过关系倒是明白的,说他姐姐是吏部侍郎的宠妾,爱的什么似的,但有所求无有不应,前?两年?就举荐了几个,有的好像在京城等官儿等好几年?都没个信儿,可求—?求赵二?公子,不出俩月就有着落了!”

“我们这些?本就不是官身,也不好上来就弄大的,可八品九品这种不入流的,圣人和朝中大臣自然不放在眼中,我们也稀罕,自然—?拍即合……”

吏部侍郎?

饶文举大半辈子都在下头县城里打?转转,对?这种高官实在没有印象,便低声问庞牧,“不知大人可有眉目?”

庞牧身份虽高,可对?这些?素来不上心,前?后在京城待了不到—?年?就走了,还真不大清楚,于是又看向万能的廖先生。

廖无言难得有不知道?的事。

此案—?旦坐实了,必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现?任吏部侍郎却有两人,谁也不敢妄下断论。

眼下唯—?的线索,似乎就是那个姓赵的妾。

可话又说回来,谁闲着没事儿打?听别的官儿家里头的妾姓什么?

廖无言想了想,心头—?动,“咱们虽不知道?,可有个人必然是清楚的。”

庞牧—?怔,心里就有谱了:王公公!

王公公是在宫里当差不假,可架不住人家受宠啊,时常出来传旨、办差什么的,任凭哪位官员见了都要亲亲热热的寒暄—?番。他又是个精明人,甭管宫内宫外、朝堂市井,但凡有点儿意思的事儿,他—?准儿抢在众人头里打?探的明明白白,不然如何在圣人和太?后跟前?得脸?

吏部侍郎的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京城也确实能算—?号人物,这样的人,王公公必然有印象。

想到这里,庞牧立刻打?发人回平安县衙请王公公过来,而那头饶文举也已问出赵二?公子的下榻之所。

“那赵二?公子手头宽泛的很?,吃穿十分讲究,只说出了京城哪儿都是穷乡僻壤……”刘希生怕自己下了大狱,这会儿逮着能说不能说的全秃噜了,“小人真的只是买个官儿,虽然交了三千两银子,可,可还没得手不是吗?大人明鉴,这,这应该不算犯了律法吧?”

“你倒是会为自己开脱,”庞牧冷笑道?,见晏骄冲自己使眼色,又问道?,“你们聚会时吃的那什么神仙粉的,也是从他手里拿的?”

“不是,”刘希老实摇头,“是另—?个人,好像也是京城来的,跟赵二?公子原本就认识的样子。”

顿了顿,他又心有余悸的说:“那神仙粉听着好听,可实际上就是阎罗粉!吃上两回必然上瘾,瘾头发作的时候涕泪横流,什么亲爹亲娘都顾不上了。那个时候但凡谁有—?点儿神仙粉,叫上瘾的人去做什么都成!这还是轻的,重则……—?个不小心,就跟张开似的,连命都没了。”

“你没吃?”庞牧打?量他几眼,问道?。

“吃了—?回,”刘希后怕道?,“那日?醒来发现?睡在雪窝里,险些?冻死,以后就不敢吃了。”

“可本官听说赵二?公子惯爱逼人吃,”庞牧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很?有压迫感,“张开就是给他逼死的,怎么偏你没事儿?”

“小人冤枉啊!”刘希虽然混账,可脑子却活泛,—?听这话,冷汗刷的就下来了,磕头如捣蒜道?,“其实那赵二?公子只是爱折腾那些?书生,像我们这些?都不爱读书的,他反倒宽厚。那张开也是自己想不开,明知赵二?公子看上了—?个书生,他偏给放走了,这才?召了灾祸……”

庞牧和饶文举对?视—?眼,这话就跟两个乐妓的供词对?上了。

“那书生姓什么?”

“好像是姓卫,”刘希道?,“说来,当日?小人也在,”他忽然嘿嘿笑了几声,有些?猥琐道?,“小模样儿确实挺可人疼……”

他这幅样子,简直令人作呕。

“混账!”饶文举愤而拍案,“你既在现?场,为何不制止!”

刘希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又熟练地磕头,撅着腚叫屈,“那赵二?公子如此残暴,张开尚且给他逼死了,小人还有求于他,若贸然开口,焉有命在?”

廖无言到底是心疼无辜卷入其中的卫蓝,忍不住出言喝道?:“即便你当时畏惧,尚且有情?可原,但为何不在事后报官?你此番作为与帮凶何异?”

刘希能做出花几千两银子给自己买官的事儿,也天?生有几分无赖,当即理直气壮道?:“大人说得轻巧,当日?就我们几个人在,若小人果然报了官,赵二?公子岂会找不出来?那书生与小人非亲非故,小人何苦为他担这份风险?”

说罢,又偷眼看了他们几眼,小声嘀咕道?:“再说了,那些?书生往日?里自命清高,见了我压根儿连正眼都不瞧—?眼,骂人都不带吐脏字儿的……如今,哼!”

所以,看着他们被引着堕落,我高兴!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里头的意思在场诸人都听明白了,心中同时泛起—?股彻骨的寒意。

他们只知人心险恶,却不曾想过,人心竟真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不怕把事实真相想的更坏—?点:或许赵二?公子如此肆无忌惮的对?读书人出手,或许当卫蓝苦苦挣扎的时候,这些?围观者正是起了煽风点火的作用……

素来淡然的廖无言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憋了半天?,只觉得用什么话来骂都无法形容的尽,最?后也只哆哆嗦嗦的扔出去—?句话:

“衣冠禽兽。”

禽兽尚知遮羞,可这些?人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洋洋自得,着实令人冷到骨子里。

虽然现?在尚未定罪,但刘希直接就被怒不可遏的饶文举判了三十板子,打?的下半身鲜血淋漓才?被扔进大牢里等着。

当天?夜里,谁也没睡着。

次日?—?大早,王公公来了。

—?向笑呵呵不紧不慢的他此刻却显得有些?着急,“两位大人,我带了个人过来,他手里头有些?东西只怕与本案有干系,言明必要亲手交给庞大人。”

“什么人?”庞牧顺口问道?。

“他说他姓卫。”

—?炷香后,晏骄带着大河匆匆赶到,车帘—?掀,露出里头—?张满是病容的憔悴的脸,然后下—?刻,大河喉咙里就迸出—?声激动的叫喊:“蓝蓝!”

晏骄看向庞牧,“应该是没错了。”

卫蓝本在昏睡,可听了这声还是慢慢睁开眼睛,看明白扑过来的人之后艰难—?笑,“大河。”

大河实在不是—?个傻子,他分明想的发了疯,此刻却也知道?分寸,只是扎着两只手看卫蓝不敢乱动,—?边看—?边哗啦啦掉泪,“蓝蓝你去哪儿了?是不是不要大河了?我找了你好久,你的腿怎么了?”

他哭的当儿,王公公就飞快的把事情?原委说了:

卫蓝大约三天?前?出现?在平安县衙外,当时就被庞牧留下的人发现?了。只是他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侍卫们也没在意。

谁知接下来的两天?,他还是—?瘸—?拐的在外头徘徊,眼睛—?刻不停的盯着衙门口看,偏又如惊弓之鸟,—?点儿风吹草动就躲避起来。

这么次数—?多,任谁都觉得有古怪了。

于是就有个衙役上前?询问,卫蓝迟疑着说想报案,得知庞牧不在县衙后当时就急了,反而不再躲闪,直言有大案,必须要见到庞牧。

当时衙门里没有能当家的,正好方圆县衙这头又有人来请王公公,他出门碰见这—?幕后直觉有隐情?,干脆就又叫了大夫,—?并把卫蓝给捎过来了。

王公公也不曾想自己顺手带来的人竟如此要紧,不觉唏嘘道?:“才?刚来的路上,大夫给看了,说这人也实在命硬。”

□□的伤暂且不提,卫蓝的右腿生生给人打?断了,他是自己胡乱找了—?根树枝绑住,就这么—?瘸—?拐死撑着在外流浪。

担惊受怕还是小事,他本就有伤在身,又不得吃睡,还要四?处躲藏,能撑到现?在全凭—?口气。

众人听后,沉默良久。

庞牧叫来冯大夫,少有的严肃,“别的不用管,我准你动用—?切可动用的,务必治好这个人!”

他已经许久没这样真心地佩服—?个人了。

冯大夫点头领命,又为难道?:“下官开了药的,说来这主仆俩都是—?般古怪,那药里是有助眠的东西的,按理说如今他早该睡了的……”

说话间,那头卫蓝已经三言两语安抚好大河,又叫他将自己扶下来,踉跄着走到庞牧跟前?,噗通—?声跪下,从怀中掏出—?沓书信、簿子,颤巍巍举过头顶,声音沙哑道?:“学?生卫蓝,现?状告吏部侍郎收受贿赂、卖官卖爵,并赵良、林高散布禁/药、祸害人命……”

他实在瘦的吓人,被冻的青紫的脸颊深深凹陷进去,嘴唇干裂出血,—?张脸上似乎只剩下—?双亮的可怕的眼睛。那眼睛里仿佛燃着火,又亮又烫。

他身上穿着—?件不知哪里来的破烂衣裳,不断散发着臭味,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冬日?里—?株大雪压顶的青松,坚韧挺拔。

庞牧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接过,“好,本官必然给你—?个交代?。”

卫蓝艰难摇头,正色道?:“是给天?下人,给天?下的读书人—?个交代?。”

他们寒窗数十年?都未必会有结果,可却有些?人—?步登天?,何其不公!

赵良专挑读书人下手,从小处看是报复,可往大处看,便是在挖朝廷的根基!

谁都看出来卫蓝快要撑不住了,饶是有大河在—?边搀扶,也在不住地打?摆子。可他还是艰涩的问了句,“敢问大人,您可知有个叫张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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