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海风带着刺骨的寒冷吹来,他们没有篝火取暖,只得蜷缩在礁石上,彼此依偎在一处,相依为命。
“我那个时候……脑子里就一下蒙了。”陆少容断断续续解释道:“我初步确认没有死人,岛上的人就几个……”
“没什么。”展扬揶揄道:“还好你在没油之前赶回来了,而且岛上也没有死人,没有人重伤……否则你闯完祸,把我一个人扔在岛上,很有可能会挨他们的揍呢。”
陆少容笑了起来。
繁星铺满夜空,涨潮时的海浪刷刷冲来,淹没礁石,只给他们留下一点点坐着的地方——犹如汪洋之中的孤岛。
他们十指相扣,展扬高挺的鼻梁在陆少容鼻前厮磨,他们低下视线,看着彼此的唇,正要接吻时,陆少容的手机响了。
陆少容尴尬地摸手机。
展扬劈手夺过陆少容的手机,道:“谁?!”
无忧叽里呱啦的声音一停,说:“哎?我铁子怎么了!你是谁?”
展扬脸色黑了,把电话递给陆少容,道:“找你的。”
陆少容哭笑不得,打他手机当然是找他,还会找谁?他接过电话,道:“又怎么了?”
无忧如释重负,叫唤道:“老三你没事吧?”
陆少容笑道:“没事,你看新闻了?”
无忧声音疲惫,道:“刚老大上线说了,马尔代夫海啸,我才想起你在那儿度假,把我俩吓了个惨……”
陆少容道:“没折胳膊断腿儿的,放心。”
无忧又问:“刚那人是谁?”
陆少容支支吾吾,敷衍过去,无忧又交代道:“哥告儿你,你到马累去,岛上有船么?你去马累找个我的朋友,刚联系了,打这个电话,%¥#%¥(报了一堆数字)让他送你坐飞机到香港,再自个转机回美国……”
陆少容一听之下头大如斗,偷瞥一眼展扬脸色,只怕他随时要抢过自己手机,扔进海里去,慌忙道:“我有安排,救助船已经来了,谢你啊。”
无忧道:“不成,哥不放心,你别在岛上耽搁了……”
陆少容又道:“没事没事,我和朋友在一起呢。”
展扬深吸一口气,陆少容迅速捂住手机,展扬怒气冲冲地纠正道:“是你先生!”
陆少容把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旁,双手合十作了个“求”的手势,展扬才悻悻点了点头。
陆少容岔开话题,道:“你下线了?”
无忧想起了什么,答道:“刚不小心把任务给做完了……十万大军攻峨眉……开始了。”
陆少容叫道:“什么?怎么做的?”
无忧正要再说,又听到电视里新闻的播报,吩咐道:“你先快点回家,手机里的电省着,别打了,买不到船票就去马累,有事随时打电话给哥报告,知道吗?”
陆少容只得道:“好吧。你别担心我们能回去的。”
无忧又叮嘱几句才挂了电话,陆少容料想他挂完电话便会上线,告诉清风详细情况,清风知道自己有男朋友,应该会让无忧不用担心,想通这层,便松了口气。
收起手机,抬眼,迎接他的是展扬的森寒目光。
“又是猫耳朵?”展扬冷冷道。
陆少容赔笑道:“是猫耳朵……他娶媳妇了都。”
展扬眯起眼:“真的?”
陆少容道:“真的!今儿他还找我要东西送媳妇来着。”
展扬气还未消,仿佛在想说什么,远处传来尖锐的汽笛声,拉古娜岛上吹响哨子,三长两短,划破夜空。
探照灯从远方扫过,在黑暗中转了数圈,落在礁石上,救生快艇来了。
陆少容不敢提无忧让他去找的朋友,与展扬上了救生快艇。
他们当天夜里抵达马尔代夫首都马累,到处都是遭到海啸的游人,救生船源源不绝地载来伤者,拉古娜岛位处南陲,受到海啸的灾害最轻,所幸如此,全岛无人死亡,只有人轻伤。
看到死人被抬走,少容方觉后怕,如果拉古娜岛上因为自己的行为死了人,估计这罪孽永远也偿不清了。
马累一片哭声,本地人信奉□□教,他们在远处的广场上为丧生者洗涤遗体,裹上白布。《古兰经》里雅辛章的诵诗声传来,陆少容静静坐在路边长椅上听着。
展扬则光着膀子,去救援机构领食水,面饼。
寻找亲人的亚洲人与西方人大声吵嚷,场面混乱不堪。
他再三叮嘱陆少容不许过来,转身去排队领吃的——那是他身为丈夫的天经地义的责任。
他愤怒地把插队者推开,吼他们,让他们按规矩来,到队伍末尾去——那也是他天经地义的责任。
陆少容看在眼里,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没有人敢和展扬作对,生怕惹上会功夫的李小龙,展扬平息了数起排队纷争,带着食物回来,把他老婆的肚子填饱,又去买回国的机票。
所有灾民一齐涌入马累,更有无数海外亲属过来寻人,要抢到两张机票简直难逾登天,展扬先找美国大使馆,再找中国大使馆,几番辗转。
最后展扬作了个决定,他摘下腕上钻表作为贿赂,送给一名国外记者,以此交换,凌晨时他们坐上直升飞机,飞往斯里兰卡。
陆少容颇有点心痛,说:“晚几天再走也可以。”
展扬道:“不行,太危险了,这个时候的人尤其复杂,就算海啸不再来,难保会发生什么事。”
曙光洒向广袤无垠的大海,海水如同神秘的巨鱼,鱼鳞焕发银光。
直升飞机的马达声嗒嗒作响,陆少容欣赏着这壮观的景色,忍不住说:“蜜月就这样没了?真够倒霉的。”
展扬倚在陆少容背上,瞌睡袭来,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回答:
“以后再补吧,一辈子都在一起,总有很多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