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商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我琢磨了一下,笑道:“卿商,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个孩子,管你叫爹爹,管我叫娘亲。”
邵军医给我换了药,收了药箱,也笑盈盈道:“将军你也歇一歇吧,这三日孟姑娘的烧退得极快。已无大碍,以后多补一补就是了。”
卿商道了一声谢。
我见他不回话,又笑了几声,一脸回忆道:“哎,卿商你还别不信。那孩子秀眉杏目,小嘴特甜,着实乖巧,特别乖巧,十分...”
我笑声才笑了一半,马车上的帘子叫人给掀开,探进一只玉盘大小的头来,一脸期待看着我:“娘亲娘亲,那孩子有我可爱么?”
卡在嗓子里的另一半笑声,彻彻底底被掐了回去。
小乖乖爬了进来,看看我手上的伤,嘀咕道,“恩,快好了。”又摸了摸我的额头,“不烫。”
紧接着扒开了他的衣服,紧紧贴着我。
惊喜道:“娘亲娘亲,你快好了。”
我哑着一句话,半响道:“这谁教你的?”
他那灵动的琉璃眼珠一动,又做了那一番动作,甜甜道:“爹爹呀。娘亲睡着的时候,爹爹就是这么做的。”
我两眼一愣,细细想了想,似乎昏睡这几日我梦到个大白枕头,软软的长长的冰凉冰凉的,抱着、靠着都很舒服。又梦到陶真真来同我抢,而且那枕头长了脚说不要我了要同她走。我手脚并用,死命拽着不放。手上挨了针扎火烧都不放手,愣是把大白枕头留住了。
这么说那大白枕头......
我很是不好意思地朝卿商偷瞄了两眼,面色没什么变化,果然很卿商。
这小乖乖往我怀里钻,头抵着我的下颚,手里扯着几瓣梨花,“娘亲,我叫什么?你还没叫过我的名字?”
我将身子往窗子边挪了挪,靠正了。看向卿商,等着他开口。然卿商一副那是问你没问我的神情,任凭我怎么使眼色,就是不开口。
我只好揉着他的头发,卿商姓卿,思虑半天:“卿...卿...卿...”
才正想着名,怀里的小乖乖欢喜地叫起来,“我有名字咯,有名字咯。”
我一头雾水,卿商眼里也有几分讶异,只有小乖乖摇着只有几瓣梨花的花枝,道:“亲亲,亲亲,我叫亲亲。”
我伸手扶住了额,长长叹了一口气。
才刚回到府邸,姵儿红着一双吃人似的眼睛就扑了上来,“表小姐,表小姐”地痛哭。我一下子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忙把她拉起来,问是否是府中出了什么事儿。
她哭哭啼啼道:“如今城里都传开了,为了救那些中毒的将士,表小姐割肉放血...”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道传言不可当真,但这也太离谱了。安慰道:“你瞧我像是割肉放血后的样子么?”
亲亲适时地从我身后探出头来,脆生生道:“娘亲,什么是割肉放血?”
这一声“娘亲”叫的十分之好,连带着姵儿、老太太、管家在内的几十余人纷纷瞪圆了眼珠。
然亲亲还半点没有察觉地又说了一句,“娘亲,爹爹的剑。”说着,搂着卿商那把削铁如泥的寒渊剑给我看。剑重三斤九两,亲亲力有不逮,便拄到了地上。
老太太一脸震惊,目光在我和亲亲身上徘徊。
卿商到了宫里向皇帝复命,是以并未见得接下来的景象。
姵儿还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泪水,像是受了重大打击,啃啃巴巴道:“表小姐,他...他叫你什么?”
那年过五十,一脸慈祥样,一向温煦的管家也懵了:“那寒渊剑,是...是少主的啊...”
还有一些丫鬟仆人全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亲亲的身份。
反倒是亲亲一点惧色也没有,将寒渊往我手里一塞,抬头挺胸走到老太太跟前,拱手一拜,“孙儿见过奶奶。”
老太太还一脸石化,这亲亲又像块糖似的黏在她腿上,一派天真道,“奶奶、奶奶,亲亲不记得你了。但爹爹说,你会给亲亲糖吃。”
一旁的老李在她耳旁耳语了两句,老太太才回过神来,笑得像尊菩萨,口不择言:“对对,是奶奶...有糖...有糖...”
我正经着张脸,硬着头皮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进了府。
卿商到了半夜才回来,一回来便被老太太叫去了至善堂。
我很少见老太太她这样急躁,一杯茶,喝一口又放下,再端起来喝一口再放下。寂静屋中毫无章法的搁杯饮茶声,听得我心里十分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