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卿府时,春|色隐隐含翠,府中那一株蓝花楹越发精神熠熠,但却无人注意到它每日都会谢一朵花,只谢不开。
我托了姵儿好生照料着。
卿商不知道我会跟着去,因为我和他婉约表达这么个意思时,他毫不留情拒绝了。所以我悄悄扮作一名士兵,出了邺城。
此次作乱的是西南章城的金甲王,亦是当今皇帝的七叔。西南多山林,林间多野兽,亦多毒虫。这卿商领着的大军刚驻扎下来,便受到金甲王一轮一轮的兽虫攻击。这虫均是在毒液中养大的,若被叮上,前三日精神萎靡,后三日便会全身瘫痪。
人之强大,在于不惧怕明光里的万物,可人之脆弱,却看不见黑暗中的暗箭。军队对这敌军猛如蛟龙,但却抵不住这细小毒虫的袭击。军医就近找了又原山中的青藤熬制成药,却丝毫不能解。
白无常来人间办事,顺路过来瞧了我一眼。见我为这毒虫之事烦扰,说黑无常托他向我传句话,道我有解毒之法,且解药就在我手上。
我举着手端详了两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还被一旁的小药兵嘲笑了一番,说我这么个大老爷们怎的跟个小娘儿们一样,还弄只红镯子带着,丢面!
是以,我挽挽袖子,像个爷们似的揍了他一顿,直把这比我高半个头、呆头愣鹅的傻小子管得服服帖帖。顺便凭借我千年仙龄,胡吹海侃了一番,认了他当个徒弟。
这一日,他跟着我舂药,冷不丁的咳出一口血来,正是中毒的迹象。我急急忙忙将他拖进军帐里,翻箱倒柜找了两粒药丸先给他吞了下去。
他顺顺气,拍着胸脯谢我。我眯缝着眼盯着他,看得他抖了几抖,颤着嗓音问我要做什么。我挤眉弄眼,好徒弟,师傅没什么礼物送你,这药强身健体,快来喝了。他挣扎着摇头,我嘿嘿笑了几声,“好徒弟,乖。听师傅的话!”
是以,一不小心让木刺刮到了手指,又一不小心让指尖血滴到了药碗里,再一不小心连哄带骗灌了他药。
夜晚,我端着一碗药给卿商送去,我刻意低了头,压低嗓音:“将军,这是军医新配的解药。”他盯着那黑中泛红的浓药,愣了愣还是喝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老军医抹着豆大的汗急忙来找我:“小兄弟,你是那何处找的药物,将军的毒已然解了大半。”我长舒了一口气,问道:“当真?”
那老军医一脸喜色,拉着我出了营帐,朝正跨马提剑的卿商怼了怼,“看,将军已能上马了。”马上端坐着的,银甲泛着银光,腰身直挺,似一座尊神。
老军医几声叫唤把我拉了回来,一脸期许道:“有了解药,咱们这仗,必定是能赢的。”
“为什么?”
军医一脸的自豪,“因为咱们的将军是卿将军啊。”
原来卿商竟如此有威信么。
第二日,军医端了新配的解药给众位将士,喝过一刻钟,瘫痪的手脚竟当真能缓慢活动。
中毒的将士上百人,放了两碗血,才勉强分得过来。药用两次,故而便整整流了四碗血。我对着营地中一处清池,瞧着有些发白的脸,洗净手腕处细长的血迹。
老军医抹着一头的汗来找我,“小兄弟,你那药还真灵。老夫行军几十年,还没见过药效这么快的药呢。不知道那解药究竟是什么?”
解药,那是我的血啊!药效能不好么?
但我却不能这样说,腕上纱布缠了两圈,咧着嘴道:“邵军医客气了,这是祖传秘方。家父生前令我发了毒誓,不可泄露,否则...”
这军医似乎很是遗憾,“好了好了,不说便不说。”甩着一双手,气愤地走了。
我只觉眼前一花,脑袋十分沉重,身子一斜就栽进了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察有人将我提了上来。抖着发烫的身子睁开眼,正是黑无常那张十分雍雅的脸,一脸看好戏模样,“你手是怎么回事?”
我裹紧了身上不知哪里来的袍子,朝眼前火堆挪近了些,伸手烤了烤,一颗脑袋似乎有十颗大。
“不是你让白二转告我...啊切...解药在我手上......”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往火堆里丢了四五根木头,火星蹿起树高,火光先一低复又腾起几丈,“当你手上的赫鞭玉镯是做什么使的?”
一击。两击。三击。
我拍了拍脑袋,愚蠢!太愚蠢!
须知这赫鞭原本就是神农始祖辨识百草药性的神器,我虽没了灵力仙法,但这玉镯子识药性的本事还在。
我大感失策,黑无常衬着琼琼火光看了过来,“情爱令人智昏,然也。”
我捡了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朝火堆里一扔,甚是遗憾火星没烙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