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才安,碧泱已抓着我的手,轻轻地、意为安慰地拍了拍。我笑着摇摇头,“没事。”
话才说完,脚下一踉跄,眼前一黑,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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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着一颗仿若巨石般的脑袋醒过来,只见碧泱安静地在一旁守着我。
碧泱脸色一动,“醒了?”
我点点头。
我悄悄打量着这屋子,乃是俊上的痴情司。正是先前魁星宴,我住的那一间。
攒骨冢的回忆铺天盖地袭来,我半倚在床头发愣。碧泱紧紧握着我的手,冰冷眼珠里透露出担忧意味。
我揉揉他的头,嘴里发干,“碧泱,在我身边是不是特别辛苦?说不定哪一天就没了命。”我仰头看着这素雅别致的帐顶,自嘲一声:“断尽世间尘缘的孟婆,竟会如此不如意。”
碧泱摇头,手上力道加重,道:“没有。”
我盯着他,他接着道:“没有辛苦。”
过了大半天,竟一直不见俊上。而这痴情司内又向来无半个仙子仙童,我疑惑了两句,碧泱神色不太自然。
我再三出声,他才犹犹豫豫说俊上不在天界。俊上以往也常常不在天界,可因是他的私事,碧泱从来不会如此神色。现如今他此番神情,此事必定与我有关。
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屋中闯进了一位仙君。
帝昊一脸见到救星的模样,直直朝床边扑了过来。然被碧泱跟前一站,撞飞回去几步。他这回倒没同碧泱计较,一手拨开他,一边道:“姑奶奶你可算醒了。”
我有些迷茫,问道:“先别姑奶奶的乱叫,俊上在哪?”
帝昊没答。却是一句话做三句叹:“之前在痴情司,你是不是签过人间姻缘?”
我眯着眼睛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只不过不是在痴情司,那时在人界小旅店,我见俊上手下翻飞,签了一桩的那回。那时他欲言又止,莫非是我牵错了?
我才将头一点,帝昊一脸哀嚎样,“孟婉华,你闯大祸了!”
帝昊说,那女子本与将军青媒竹马,他们本该长相守一生,然我将女子的姻缘错牵给了皇帝。将军痛失所爱,女子深宫受困。所以后来将军发动政变,酿成一场一场蛮荒埋白骨的惨战。
帝昊悠悠说完。我愣了一愣,我果真是斩断尘缘的好手。
“那有何补救之策?”碧泱听完问道。
帝昊看了我一眼,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此事因情而起,自该因情而灭。”
他话音刚落,我愣道:“让将军爱上皇帝如何?”
帝昊一道白眼生生能把我劈了,我忙换道:“那,那就皇帝爱上将军好了。”此话一出,帝昊毫不留情一招浮影罩使来,劈得我险些又要晕过去。
他说将军与女子姻缘已错,若是再强行改回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为今之计,便只好错上加错,将将军的心思转移到我身上。
帝昊认定我孟婆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巾帼,自作主张决定把我送入人间,以一年为限,一年之内定要那将军爱上我,否则我就等着找死吧。
帝昊说他是好人,所以都不忍见我一妙龄姑娘白白殒命,于是就想出这么个好招来。恰好,有一个对他十分花痴的姑娘气数已尽,我正好能托身在她身上,完成我这光辉的使命。
原本若是不慎牵错了线,俊上是能再给牵回去的。可我是忘川司掌孟婆一职的司神,本自断尘念,在我手中结下的缘孽,万万是改不了的。
正是如此,这是我的过错,但痴情司司神却有失察之罪。
是以,俊上并非仅仅是离开了天界,而是去了人间。
了这桩红尘姻缘,渡一回桃花劫。
帝昊出门之前,有意地看了我一眼,还装模作样感叹了几句俊上真是大度一类的话。随即,往桌上搁了一个东西。
那圆形盒子杯盖大小,白玉雕刻,盒盖上纹了青花。我将盒盖打开,里面是一枚红玉吊坠。精巧细致,仅拇指大小。坠子是一把倒立闭着的红伞,一根红线系着。
是祝联的风度。
我对着那坠子看了半响,双手将红线绕在脖颈后,已经准备带上。
愣了许久,将它好生放在玉盒里,收了起来。
碧泱眨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珠看着我,疑惑不解。
我帮他理了理被帝昊撞的有微微凌乱的头发,指着胸口道:“他在这里,”又指着那盒子,“不在这里。他给我风度,并非让我不忘。是让我不失了风度,随意风流而活。”
碧泱似乎在思索着这句话,转而问道:“他,是谁?”
窗外俊上养的流莺清脆地叫了起来,接着有几声凤鸣声起,清风拂过,窗上树影幢幢摇晃,天光铺进屋子来,一屋的好韶光。
我笑笑,并未回答他,道:“若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