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了敲食指,道:“漂亮,优雅。不知是什么花种?”
他伸手接住了一朵,声音有些沉郁,笑道:“别来千年音书绝,红豆成雪不成结。蓝花楹,枯等千年之花。”
我揣摩着他这话的语气,像是心中有结,装模作样点点头,“好诗,好花,好名字。”便将视线收回眼前,刨个根。但这一回头,这才发现我同这月老君都是一身红衣。
他像是看透我的心思,笑道:“不曾想竟着同衣。”
我抬起头看着他幽深的眸子,答:“这既然是齐名的孟婆月老,自然该有相同的地方。”
却见月老微微一笑,转了转手里的玉盏,呛声道:“红色乃正色,为喜庆之色,自当与好事相连。不知孟婆做的是何种好事?”
先礼后兵,好个月老,竟在这里将我一军。当本孟婆是吃素的?
我双手相叠放在石桌上,侧头看着一树蓝幽幽的花楹,道:“天地相对、乾坤相向,红色既为正色但也是血光之祸,人间刀光之下正是血光之灾。那如此说来,月老君做的莫非均是血光之事?”
他闷笑一声,很有意味地看着我,却转而问道:“司神手上所戴玉镯,是神农赫鞭所化?”
果然是个有眼力劲的,我点了点头。
他面上表情十分古怪,像是诧异,又像是欣慰,“看来你同帝昊很熟。”
我与天界月老自是神交已久,常常听闻这人世间的姻缘均是出自此司,好奇道:“世间姻缘都是如何牵成,能否见上一见?”
正准备同他去观摩观摩这一线牵,便听得门口有龙吟之声,声音清脆,并不高亢。他立时驻足,瞥了我一眼,道:“有客人来了。”我一听,略微思忖,道:“既是月老有客来,那便不叨扰了。”
正打算掏出祥云,便听得他道:“这是位旧友,与你熟识。”
我正仔细搜罗着这天界里,有何人与我相识,便见帝昊风风火火赶来了。
见我同月老一同站着,帝昊瞪大眼珠,眼神极为怪异地看着我:“你竟在此处?我找了你半天!险些以为你被这院门前的青龙当做了点心!”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承你吉言,那青龙客气得紧。”
帝昊直直往屋内走,嘀咕道:“奇怪,奇怪。”再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打量着我。
屋内装饰不似园中喜庆,甚是素雅简单,他亲自为我和帝昊上了茶,便拿起桌上一卷古书细细看起,也不插话。木窗光线之下,静谧的像是一幅经年的古画,带着陈旧的气息。
帝昊咳嗽了一声,凑到月老面前:“三日后便是魁星宴了,父君差我来请你。”
竹简哗啦一番,月老连头也没抬,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帝昊一撇嘴,懒洋洋靠在红木椅上,有气无力道:“我自然是说借宿在我天君家的那位,整日事务繁忙,恐、无、闲、暇。”
月老嘴角微微一动,似乎对这句话极为满意。我正想开口,帝昊猛地直起身,食指指着我,笑得诡异:“孟婆,他不去倒在情理之中,你去不去?”
魁星节,各路上神集聚天宫,除了这天帝外,掌管四方的四位天君也难得出现。这样的盛会,我三百年前错过一次,这回自然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错过的了。这下便同帝昊讨论起来。
月老只在一旁听着我们闲聊,一句话未过问。帝昊见他不为所动,只好拖着我离了痴情司。
起身出门之时,久未开口的月老忽然微微一侧头:“尚且不知忘川司神名讳。”
被他一问,我倒有几分懵了。
帝昊也明显好奇起来,我同他相识百年,他倒也从未问过我的真名,只拿我“孟婆孟婆”的叫,有时也随黑白无常一样,叫“红三”。被月老这一问,便也一脸沉思盯着我。
我笑了笑,因着黑白无常的恶意描摹,“孟婆”一词早已人界传开,后来连着仙界文曲星君修纂幽冥年史,在下笔忘川司神姓名时也直截了当写了“孟婆”。
是以,这孟婆的本来名讳,却是再没几个知道了。
近百年未曾提及自己本来的名字,此番被问起,倒有几分恍惚,便笑道:“说来惭愧,贱名难以入耳。”
“莫非真叫孟婆?”月老目光澄净,悠悠道。
我仔细想了想,终于觉得名字这是个大事,对上两人同样疑惑的眼神,换了正经声音。
“在下,幽冥忘川司神,孟婉华。”
“孟婉华......”他一字字重复道,像是在回味一般,脸上却未有何种变化。
帝昊双眼一愣,呆了一下,摇头大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字!你竟不叫孟大河、孟长河...”他话未说完,被我一记眼刀飞过去,不甘心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