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后生,好迅速的反应,阿容,这招谁教你的?莫非是你那凤梧山的医仙老师父?”
容晏看着沈潋,回敬道:“你方才有几招倒是精妙,你师父又是谁?”
沈潋走到容晏身边,掸了掸衣袖道:“不都说了我无门无派,阿容你怎么就不信呢?”
容晏注视着沈潋,见他一脸笑意,索性直接道:“中原第一杀手,销金楼楼主,沈潋。”
沈潋方才已经吃惊过一回,现下已经不再吃惊,转身找了个石头坐下,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壶,猛地灌了几口:“我自认隐藏得当,却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阿容,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容晏走到石头边坐下,往回收着林中散落的银索,缓缓道:“我远在关外也曾听说,销金楼楼主乃是中原第一杀手,行踪诡异,武功高绝,曾在一炷香内屠尽与销金楼作对的四大恶人。四大恶人名震江湖,也算是盘据一方的魔头,能有如此实力,必定在武林中独树一帜。那日我与你酒楼对了一掌,知你功力深厚,今日一战更是肯定了我的猜测。中原武林有此武功的强者屈指可数,排除掉几大门派那些老家伙,散落在江湖上的高手中能有此境界的,唯有销金楼那位从不露面的楼主。”
沈潋似懊恼地摇了摇头,笑道:“不中不中,我自认为算无遗策,在你面前从未露陷,却没想到我的阿容聪明绝顶,竟能从那些江湖流言中举一反三,找到我的破绽。”
说着,沈潋偏头凑近容晏:“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看来阿容所见颇多,经验老道啊。”
沈潋凑得太近,一股温热的酒气扑在容晏脸上,容晏伸手推开沈潋的脸:“亏得你出手从不遮掩,若真是存心瞒我,我也无法这么快就知道你是谁,看来你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我知道。沈兄所图,不小啊。”
沈潋笑了笑,又吞了口酒:“我所图,君亦图之。阿容,那你呢,你的身份就如同你用凤梧令昭告天下的那样简单?你是谁?”
尽管沈潋认真注视着容晏,容晏还是从沈潋眸中捕捉到了一丝笑意。容晏顿住收线的手,嘴角扬起,缓缓道。
“我是你爷爷。”
“你!”沈潋语塞,指着容晏,手指都快抽筋了。
“好啊,不告诉我是吧。想必阿容你也知道,我销金楼消息网遍布天下,迟早给你挖出来。”
沈潋恶狠狠地威胁着,容晏不怒反笑,摊手以示无所谓道:“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吵也吵不过,沈潋觉得人生无趣,凑到容晏面前道:“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能接我这么多招。阿容,你是第一个。”
容晏挑眉:“你要我说一句很荣幸吗?”
沈潋苦涩:“阿容,你非要将每一句话都与我争赢吗?”
容晏笑:“没输过,习惯了。”
沈潋将酒递到容晏面前:“来一口。”
容晏有些迟疑,嫌恶地看了一眼,沈潋却已经将酒壶顶到了容晏嘴边:“喝吧,刚打了一架你不口渴啊。”
容晏被突然顶到嘴边的酒给弄蒙了,他一边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一边瞥着沈潋。见沈潋一副你快喝的模样,容晏把酒壶推了回去:“我不喜欢和他人同饮一壶。”
沈潋这下倒是干脆,把酒拿回来在鼻尖嗅了嗅,感慨道:“如此美人如此酒,阿容你忒没情趣。”
沈潋眼轱辘一转,几乎贴在容晏身上:“阿容,你生长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比起中原如何?是不是很漂亮?”
容晏将手搭上镯子,还真的想了一下,良久才缓缓说道:“不是你说的什么仙境,一年四季也没几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娇贵些的花草都养不活。若真要有什么漂亮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座长满了红枫的山岭。每年秋来,漫山红枫,像是火烧。”
容晏静静地讲着,沈潋就在旁边听,十分嫌弃:“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长出你这么个芝兰玉树,乱世美人,阿容你空了问问你爹娘,你是不是他们捡来的。”
容晏摇了摇头:“我没见过我爹,我娘常年闭门不出,很少见面。”
沈潋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有些凝滞,他转头看了看容晏,却见容晏神色却并无异常。沈潋拍了拍容晏的肩膀,语气中多了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安抚:“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阿容你看我孑然一身三十年了快,无忧无虑多潇洒!”
沈潋还要说,容晏却抢先一步截住了沈潋的话头:“快三十年?”
沈潋一听,知道完蛋!
容晏重新打量了下沈潋,他早就觉得沈潋的武功,如果不是吃了什么灵草奇花,绝非二十岁左右的人能达到的境界,但奈何沈潋长了一张十分俊美的便宜小白脸,着实让人难以猜测他的真实年龄。如今沈潋自己说漏了嘴,果然。
沈潋脸上的笑突然就尴尬起来。容晏突然笑道:“果然,没一句真话。”
沈潋慌忙解释:“不啊,我这......我这内心年龄十九,这个真实年龄二十九......有什么问题吗?”
容晏满眼审视地打量着沈潋,沈潋觉得心虚,讪讪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你本就怀疑我,我若是将真实年龄告诉你,你觉着我年长你几岁,怕我占你辈分便宜怎么办?我这是......考虑你的感受。”
容晏无话,只是觉得沈潋这张嘴,亦真亦假,甚是废人心神。
容晏道:“销金楼主擅长玩弄人心,江湖人称千面狐狸。既然千人千面,说个谎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知道沈楼主同我讲了那么些话,究竟哪句真哪句假。”
容晏起身,准备离去,沈潋一把牵住容晏的衣角:“阿容,你生气了?”
容晏面无表情道:“你想多了,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我为何要生气。”
说着,容晏将衣角从沈潋手中扯出,轻功之下,已然走出十步开外。
“阿容。”沈潋突然叫住容晏。
容晏回头,月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嗯?”
沈潋开口:“沈潋这个名字,是真的。”
容晏点点头:“知道了。”
沈潋突然道:“那你的名字呢?容晏这个名字,是真的吗?”
容晏隐在阴影中,沈潋看不清容晏的神色,亦无法分辨容晏现在是喜是怒。容晏看着月光下的沈潋,轻轻地嗯了声,继而道。
“是真的。”
望着容晏离去的背影,饶是与各色江湖中人打交道的沈潋也觉得,有点捉摸不透眼前这个人。在他向容晏靠近的过程中,他总是觉得自己极其靠近这个人,又极其远离这个人。那种毫无由来的亲疏感总是会激起沈潋心中异样的感觉。但就算如此,沈潋依旧整理了自己的形容,乐呵呵地朝容晏的背影喊道。
“阿容,我明日想个办法混进盟主府找你!”
也不知道容晏听到没有,沈潋起身,一纵身消失在了桃林间。而不远处,容晏隐在一棵树后,静静地打量着沈潋离去。待沈潋离去后,容晏想起方才他和沈潋对招时,沈潋有几招精妙的剑法,总让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容晏伸手摸了摸耳垂,还好,已经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