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染一开腔便道：“知蕴，我想请你喝杯咖啡，你有时间？有些话要当面说。”
宋知蕴的确原先想推拒，听她这么说，便只能道：“晚上还是周末？是海源这边的事情吗？王沁最近在我这里，是不是耽误了什么事？”
王素染道：“知蕴，见面我再告诉你。的确与王沁有关。”
王沁？
宋知蕴听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严肃，便立刻答应下来，地点定在一家酒店的露天咖啡馆。
她让莫峻联系菲姐，通知她自己不过去吃饭。
半小时后，厉临川却打来电话。
“真的这么忙？还是我在，你不想回来吃饭？”厉临川这样问。
宋知蕴想，你自作多情的可以。“不是，临时有人约我聊点事情，不一定吃晚饭，快的话回家吃，不过也不用等我。”
说的好像真跟一家人似的，她又忙问：“那你难道真的这么空？每天都可以回家做饭？”
厉临川道：“我想就有空，我不想就没空。先这样，你忙。”
“……”
宋知蕴默默地骂道：老流氓，耍什么酷？！
等她下午与樊清开完会，确定凤凰山古村落的酒店初步规划方案后，立刻前往赴约。
王素染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而且电话里语气那么古怪，宋知蕴直觉事关利害。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与王沁有关？
宋知蕴抵达酒店咖啡馆后，王素染已经在等。
暗淡浮云宛若几条深色的带子横贯在天边，暗黄深蓝底色的天空下，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像是这座城市的几何剪影。
宋知蕴站在王素染的身后，望着天空轻叹一句：“原来在这里看风光也这样美。”
王素染头也不回地淡淡道：“还是要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她扭头看向宋知蕴，“来吧，这里的甜品很不错。”
宋知蕴想到昨天在厉临风生日宴上，她取的甜品，后来都没怎么碰就回去了。她坐下道：“好啊，你推荐吧，我没来过这家。”
她留心观察王素染，问道：“素染姐，你说什么事情，跟王沁有关？是海源会务的工作问题？”
王素染按住她台面上的小臂：“等一下，等我点完单。”
宋知蕴笑了，另外点了一杯蜂蜜水。
等侍应生离开，王素染才真正打量面前穿着粉白衬衣的女孩子，浅笑道：“知蕴，你好像是如一日这打扮？不腻味吗？”
宋知蕴低眸看看：“上班么，偶尔还要见客户，你让我怎么穿合适？”
王素染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风流意思。
论及风韵犹存四个字，似乎王素染最为贴切。她端着咖啡杯道：“知蕴，我不跟你绕弯子，你小心点王沁。”
“嗯？”宋知蕴意外她这么直接的话，“素染姐，你这话的意思是？”
王素染盯着宋知蕴精巧的五官，似乎想在她年轻的面庞上看出一些不同寻常来，半晌，才道：“知蕴，我跟你结识这么久，我知道你，你也清楚我。我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不做恶心人的事情。”
宋知蕴道：“素染姐，你这好突然的，王沁到底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者，你让我小心，具体是？”
王素染慨叹似的摇头，隔着桌上的花丛看向远处即将升起的一轮弯月：“知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带着她到处招摇的。我不知道到头来，她这么恶心我。不过她恶心我也就罢了，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最后，她一定会坑了她自己的。”
宋知蕴越听越糊涂，她自然清楚王素染很多时候带着王沁去参加一些名媛饭局和活动，甚至王沁也在这半年来越来越会做人做事，这不是好事情吗？
“素染姐，我现在真一头雾水。你能讲明白一点？”
王素染看着她苦笑：“你不是说了，这里风景好。谁不想做人上人，看好风景？有野心是好事情，有没有本事撑得起这份雄心壮志，是另一件事。知蕴——”
她的面色陡然间变了，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变得叫宋知蕴陌生起来。
“王沁怀了苏长宏的孩子。”
宋知蕴乍一听到这话，都没反应过来苏长宏这人，毕竟这个名字虽然熟悉，但太难和王沁联系在一起了。
这好比是银河中的两颗星，在宋知蕴的世界里根本练不成一条线。
但她看着面前的王素染，睁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带王沁认识了苏——”
她都没说完，王素染放肆地仰头笑起来：“你说可不可笑？我……我真是一言难尽。”
宋知蕴想：不是的，这只是王素染的一面之词，万一她是来挑拨离间的呢？可是她为什么要来挑拨离间，还要以自己男人的名誉作为赌注？
但看王素染的神情，眼角只剩下了悲凉。
宋知蕴知道她不爱苏长宏了，所以连这种事情都变得不再是切肤之痛，而只是一种无奈么？
她不懂。
她现在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明白，更何况是王素染和苏长宏这种复杂的关系。
宋知蕴拿起桌上的柠檬茶，猛地喝两口，才搁下杯子道：“那你让我提防她的意思是？”
王素染道：“她太傻了，以为怀个孩子就能混进苏家，什么不要名分只想生个孩子。呵，这种手腕心思我没玩过？我难道不想？”
宋知蕴还是很难消化整个事件，她道：“你是苏家的人，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听你的意思是，王沁现在留在我身边是别有深意？”
王素染笑了：“所以我说你聪明，知蕴，我就特别欣赏你。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永远冷静得下来。”
宋知蕴是不得不想，也不得不冷静。
否则，谁给她垫背，谁给她撑腰？
王素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帮过你，等我将来有需要时，知蕴，我要你还我这份小恩小惠。”
“如果我还不起呢？”宋知蕴同样认真地盯着她略显较真的眼睛。
王素染看着她，又笑起来，撒开她的手，似乎语带轻蔑地道：“你还不起，临川还得起不就够了？”
宋知蕴明白，她是知道自己跟厉临川的往来了。
王素染冷笑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啊。身边的小姑娘都一个个地往上爬。哎，算了算了。”
她不耐地挥挥手，又道：“知蕴，你跟临川怎么回事，我也不爱听。反正这个男人，我也得不到，同我无关。”
宋知蕴看她情绪相当反复，只冷她几分钟，沉默过尽，才道：“嗯，那我会小心的。不过，我也不会只听你的片面之词，我会去弄清楚的。”
王素染仰天，看天一层一层黑下来，而灯却亮得迷离，声音忽然有暗淡：“王沁太傻了，苏诚然怎么可能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呢？就算她在你身边为苏家办一两件事情，那也是她自己想象中的。哎，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有时候冷眼旁观，都觉得她可怜可悲。好像——”
她一顿，许久才道，“好像看到当年的我自己。”
宋知蕴皱眉问：“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苏诚然会怎么对王沁？”
王素染听到这里，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耸肩，这会儿又变得冷漠起来：“不知道，我不关心。她借着我喝多了去陪苏长宏睡觉的时候，也没关心过我的心情，我干嘛关心她？”
宋知蕴觉得她的确是性情中人，一会儿一个想法。
但她却想：如果按照王素染的意思，很可能苏诚然是利用完王沁就要对付她？或者说，对付她腹中的孩子？
她问道：“那苏长宏不管吗？”
王素染笑笑：“苏长宏管什么？管得过苏诚然母子？我家这位大太太啊，你看她不显山不漏水，没事初一十五上香拜佛，心里不知道多狠。”
宋知蕴一听她说这些就头疼，现在扯上王沁头更疼。
这会儿，厉临川发消息来：“来得及就回来吃饭。”
她忙不迭地对王素染道：“素染姐，这件牵扯众多，我希望大家都能周全做事。”想了想，她又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先回去，我二哥在等我吃饭。”
“去吧。”王素染翘着兰花指捏着咖啡杯，一边喝咖啡一边自语道，“有人惦记着等吃饭，多好的事情，可永远也轮不到我了。”
无尽悲哀似乎如夜色浓稠。
宋知蕴忙撤走。
她坐进车里时，给厉临川发短信：“我二十分钟到。你们先吃吧，我二哥容易饿。”
几秒钟后，厉临川回过来一条短信：“汤还在炖，等你回来一起开饭。”
宋知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