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郑经理寻思半天,抽时间去总经办，准备酒后再跟宋知蕴沟通一下昨天手底下销售推掉文澜客户这事儿。
敲门进去，就看到她脑门顶着个方形的纱布。
“宋总，你这不是昨天一杯白酒干下去,直接摔着了吧？那我老郑怎么好意思啊！”
宋知蕴摆手：“不是，我自己在家没开灯，是我的问题。跟你无关。”
郑经理摇头：“不是不是，主要怪我主要怪我，这什么，以后你出去啊，真的，一定不能喝酒了，这还好没碰到眼睛。伤口不严重吧？”
宋知蕴不好意思说因为砸在台阶口上，伤口是横着的。“不严重，就稍微出了点血,我家里阿姨比较谨慎,给我包得厉害了。”
“应该的应该的。”郑经理在办公室兜来兜去,叹了两回气，才道，“那什么,那个大客户部的事情，我给你催。我争取两天就让老王和老李都配合你大致搭个框架！我调个把厉害的给你调遣。另外韩总那边我去道歉，我去！”
宋知蕴道：“我已经跟韩总联系过了,他们也不是这么着急。反正已经定了跟我们合作，不会跑。我想，等大客户部成立，咱们有更全面的准备，再去跟他们详细聊。”
“对对对，这样也是。”郑经理又瞅一眼她这脑门，忙道，“行，那真的是……过意不去。”
“跟你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宋知蕴苦笑。
死厉临川！不光明正大赚你一笔，我就不姓宋！
宋知蕴看郑经理还要纠缠，便道：“老郑，报社那边，你代表我去吧。我总不至于带着个纱布去送锦旗再合影了，太不像样子，你说是吧？”
“是是是——也不是啊，你是总经理啊，你不去，我去？”郑经理惊讶道，“这不对吧？另外他们都办妥了？这么快？！”
宋知蕴点了点办公椅让他坐下：“这样，你呢代表销售，我让孙姐代表恒远总经理。那边另外还有市场部的余思思和小赵。具体孙姐和余思思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你就过去送个锦旗，感谢一下。”
郑经理一看她这样，的确没法合影，又问道：“但是，那两名投诉客户，洪太太和莫峻都愿意出面？”
宋知蕴将进展说清楚，听得郑经理瞪大眼睛：“原来这么复杂呢！可这才两天不到，你一个人都搞清楚了？”
宋知蕴点头：“胡记者很配合，他怕我们闹大影响他的前途，所以他去联系的消费者。至于他是怎么安抚客户，怎么邀请他们出面，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现在消费者愿意接受，那我们就当不知道内情，配合送锦旗以及感谢他们就行。我们现在重点是宣传一下恒远旅业的旅游产品以及服务质量，让其他消费者相信我们的确是合情合理地在做服务。”
郑经理想起这两天的事儿，轻咳一声：“那什么，我也知道莫峻姐姐过世的事情，还知道你给了钱帮忙处理身后事。宋总，你辛苦了。昨天的事儿吧，是我这边的人做事脑子不清醒。我也不清醒。”
宋知蕴一笑：“没事的，我就想着工作的事情，其他情绪很少往心里去。就事论事我也会骂，但大家都是要做事赚钱的人，也没那心思去总想着不愉快的，你说是吧？”
“是，您说的是。”郑经理猛点头，他这会儿一点都不敢小瞧这姑娘。
宋知蕴看一眼这糙老爷们的样子：“你换个西装，弄个头发，下午代表企业合影，太粗糙显得形象不端正，对吧？”
郑经理摸一把头发：“行！”他笑着出去了，还挺高兴，得了个露面的机会。
下午，郑经理回来时，却多带个人回来。
莫峻。
宋知蕴一见他进来，放下手头的黑色签字笔，问道：“你怎么来了？”
莫峻一直盯着她的脑门，多看两眼。
郑经理走上前汇报清楚在报社情况，末了道：“莫峻非要来见你，我就一路载着来了。那你们聊。”
宋知蕴起身送郑经理出去，让孙姐找人送一杯热茶进来。
一转身就看莫峻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袋，道：“这是一万多的钱，其他的我会还的。”
宋知蕴皱眉，见他青白面孔立刻要走，便道：“坐下吧，我让人给你倒水了。喝点儿热水再回去。”
莫峻没动。
这年轻人生得倒是英俊，可是这两天瘦得脱形了，眼窝都是凹进去。
等孙姐进来送茶，宋知蕴又道：“坐，我有话问你。”
莫峻这才别着眼睛坐下。
“我怎么得罪你了？”宋知蕴问道，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球似乎有怨愤。
莫峻梗着脖子道：“没有得罪我，我就是自己这样。”
宋知蕴淡笑：“那这事儿就翻篇了。你姐姐那边呢？墓地买好了？钱够吗？你外甥呢？接下去跟你过了？”
“不用你管。”莫峻说着就要走，倔强又固执。
宋知蕴拿起黑色签字笔，忙着改方案，低头自顾自道：“好好好，我不管。麻利儿给我滚。我这么空看你脸色呢？”
“你怎么这么凶啊！”莫峻怒道，“你还骂我，我姐姐没了你这么骂我，你觉得合适吗？！”
宋知蕴慢条斯理地将手头的游乐园经营方案合上，盯着莫峻，冷冷地看一眼，一句话没说。
莫峻以为她要开骂了，结果只见她拿起座机打出去个电话，心平气和地道：“玉英姐，方案我看了，问题不大。需要招聘什么人，你也和人事合计一下做个规划。你看明后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思涵见你。”
宋知蕴说话时，一直在看着莫峻。
莫峻推开椅子准备走，却听宋知蕴捂住话筒，语气沉沉道：“坐着别动。等我一会儿。”说完，又颇为公事公办地跟对方确认其他的管理事务。
莫峻一直听着，感觉宋知蕴非常忙碌。
等电话挂断，宋知蕴才对他道：“对我有意见？觉得我骂你？”
莫峻眼睛一横，也喝点热茶，没做声。
宋知蕴耸肩：“那就是骂你，你没听错。行吧？”
莫峻眼神复杂地看她道：“那天你为什么要给那两万钱，还要让刘师傅帮我？”他说的是宋知蕴离开病房后存给他姐姐的两万。
“我没给你啊。”宋知蕴冷笑道，“我是给你姐姐的，刘师傅那是他自己心好，要留着帮你处理。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骂你。”
“你——”莫峻哑口无言，感觉什么道理都是她的。
半晌，他才低着头，声音闷闷地道：“谢谢。”
“不需要你谢谢我。”宋知蕴道，“你还是记着我骂你好了。你去谢谢刘师傅，光顾着你家的事情了。”
莫峻道：“我已经让刘师傅回家休息了。我会谢谢他的。”
这会儿，孙姐敲门道：“宋总，三点半，你要跟巩凡聊调整岗位，做你助理的事情，还有十五分钟，别忘了。”
宋知蕴点头：“行。”她缺个贴身秘书，孙姐也没法时时刻刻跟着转，所以她让孙姐从秘书里抓一个机灵的来谈谈。
面前的男孩儿还不走，宋知蕴问：“又怎么的了？被我骂的不爽，要骂回来？那你骂吧，我听着。”
“我才没有你这么过分。”莫峻道。
“呵呵，谁过分？”宋知蕴冷笑耸肩。
莫峻今天还在报社面红耳赤地被感谢一顿，拿到了客户投诉的赔偿。“对不起。”
“好了，你跟我们恒远旅业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也挺忙，你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好吗？”宋知蕴道。
莫峻看她一眼，想到刚才那个大姐的话，红着眼睛道：“我想跟着你工作，你缺人吗？”
“不缺。”宋知蕴将笔一放，靠进椅子字。
“你——”莫峻红着眼睛道，“我能做很多事情，我什么都能干。你给我一个月两千就行。”
宋知蕴皱眉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别的公司送我这里来替他们办事的？我能相信你吗？你扪心自问。”
莫峻没想到她这么说，他瞪着眼睛，最后道：“不能。”说完就拿着包往外跑，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没还没拽开，就听身后的人道：“会做什么？会开车吗？”
“不会。”莫峻背对她，低着头，手握着门把手，关节都发白了。
宋知蕴反问道：“什么都能干？跑市场做销售做计调，还是人事财务司机秘书？”
莫峻这会儿转过来看她，拧着脖子道：“不会！都不会！行了吗！我就是个餐厅端盘子的！”
宋知蕴平静道：“先把脾气收一收，去找刘师傅。学个车，回头给我开车，我缺个司机。”
“没钱学。”莫峻低声道，快崩溃了。
宋知蕴拿起桌上的厚信封，直接扔过去，莫峻下意识地去接，握在手中。
宋知蕴快速道：“拿着钱去找刘师傅，让他安排你去学车考驾照。以后绝对不要在我面前说，不会，不能，没这没那。这世上没有谁是天生会这会那的，想往前跑就自己去学！有事情电话联系我，没接就是在忙，忙完一定会回复的。”
莫峻握着钱，感觉都要把信封捏爆了。
宋知蕴又双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看他：“你看你，说要给我工作的是你；我安排完了，你又这么看着我，莫峻，怎么的，我给你当妈啊？啊？！”
莫峻扭头：“那我要做什么？就是考驾照吗？”
宋知蕴拉开抽屉，找到一张名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递过去。
她放缓了声调，柔声道：“你先安排好家里的事情，自己也好好休息一下。下周一去这个地址，找温小姐。我一会儿会通知她，让她安排你入职试用的。这个月先去学驾照。”
莫峻看着她，对着她忽的柔和的凤眸，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低头看一眼这个名片上的抬头，面前这位恒远旅业的总经理居然同时还是思涵旅创的总经理，他张张嘴，说出一句：“你真忙。”
“是啊，快走！”宋知蕴淡笑着拉开门，推他出去。
莫峻拎着包，捏着信封和名片，攥得死紧，出去前又特意弯腰给宋知蕴鞠躬，直起身子时，眼眶里蓄满眼泪。
年轻英俊的男孩子抽了抽鼻头，郑重万分地道：“谢谢你。”
宋知蕴轻叹一声，忙折回来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第二天，恒远旅业感谢报社与消费者监督工作的新闻，在报纸上占了一整面的报道。
郑经理代表恒远旅业送上锦旗的照片赫然在列，可让郑经理好生得意了一番。
转天周五，下班宋知蕴就赶去了宋宅。
等到晚饭时间，宋知文也在。显然是因为知道她会去，特地出现恶心人一下。
宋知文看着宋知蕴挽着宋仕远一起走到餐厅，便道：“哟，某些人是不是搞不定工作，所以眼巴巴回家跟爸面前撒娇想蒙混过关啊？”
没想到，宋仕远冷冷瞥他一眼：“吃饭。”
宋知文皱眉不解，看向一脸和颜悦色的宋知蕴，一直在琢磨。
洛闻雅也道：“今天蕴蕴和知文都回家，我让厨房多准备了点菜，你们多吃点。”她看看宋知蕴，“蕴蕴最近很忙吧，下巴都冒尖儿了。还摔了一跤，多吃点补一补。”
宋知蕴的额头纱布拆了，但有一条红色的疤，还是挺打眼。
宋知蕴笑笑：“谢谢洛姨。”再瞥一眼宋知文，淡淡道，“还是大哥多喝点吧，成天顾着恒远集团还不够，还要来照顾我恒远旅业的事情。喝点鸡汤，补补脑。”
宋知文听她这种阴阳怪气，便道：“你什么意思？”
宋仕远又道：“食不言寝不语，有话，一会儿去书房。”
宋知蕴忙道：“嗯，知道了爸爸。”说完便开始喝汤，朝着对面的宋知文挑眉。
宋知文感觉父女俩今天气氛很奇怪，又看一眼洛闻雅，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等到书房，洛闻雅没跟去。
宋家三口，各占一张沙发，宋知文和宋知蕴两相对峙，都叠着二郎腿。
“爸，什么事情叫我过来？”宋知文问道。
宋仕远抬起下巴，示意宋知蕴。
宋知蕴起身将他书桌上放着的黄色文件袋以及一叠报纸取过来。
宋知文心口一紧：“这什么？”却见宋知蕴施施然地拿起茶杯喝茶。
宋仕远摇头，对儿子道：“自己打开看。”
宋知文忙先抽过文件袋，一打开，是几张照片，画面内是李程和一张不认识的面孔：“这什么东西？李程怎么了？”
宋知蕴简直想笑，她瞥一眼宋仕远，开口道：“大哥，你安排人去搞差恒远旅业的口碑，是预备让我顾不上销售业务？怎么你干完，回头就把这事儿忘了？”
宋知文立刻将照片丢回去：“你他妈的少信口开河。泼脏水也有点数？我搞恒远的口碑？恒远旅业能有现在，也有我一份功劳！”
宋知蕴歪着脑袋，一只手撑在太阳穴位置，瞥一眼宋仕远。她今天一回家，就先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以及通过胡记者给的电话号码，让私家侦探调查对方的事情，都说清楚。最后拿出照片，线索就回到了李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