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如今余家没儿子,若她这一胎生的是个儿子,将来伯府的爵位,家产就全?是她儿子的。
有时候人的命,靠机遇,靠运气,没准儿这就是她翻身的机会!
从前在戏班子里的时候,她只想每天?有饱饭,不挨打便足够了,若是一个月再能做条新裤子新褂子,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后来跟了余文轩,住进了这菊花胡同里,一个月便是做上二三十条新衣裳都不在话下?,可现在她想要?的已经不是新衣裳了,她向往的,是那显赫巍峨的门庭,是那金尊玉贵的排场,是一脚能把喜福来戏班子踩死的权势。
现在的日子比起?从前自?然是好了千八百倍,可到底还是不够好!
她想要?更好,更更好的日子!
她平常打两个金簪子戴头上就高兴的不得了,还生怕弄损了,每回摘下?来都拿细绢子包着,常戴的玉镯子磕了个角,也绝对?舍不得扔,请了金匠补上一点做个金镶玉的镯子还能再接着戴,她以为这样就是好日子了。
可后来听人说,真正高门大户的人家,莫说金簪银簪了,连碗筷杯碟都是金的玉的,玛瑙珊瑚做的小杯小盏磕碎了碰坏了,眼都不眨一下?的就丢了,玉镯子碎了更连瞧都不瞧一眼,柜子几十个镯子轮着戴都戴不过来,寻常都是拿来打赏下?人的。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过的日子,也不过是大户人家奴仆过的日子,亏她还当是什么好日子!
潘氏捂着心口,又看了看余文轩。
其实这位爷对?她真心不错,那些在外风流的爷们从来不会把她们这些女?子当人看,玩过的就丢,丢了再寻更年轻更漂亮的。
她原以为自?己半钱本事没有,这辈子也就只能靠皮肉吃饭了,可巧就遇上了余文轩救她与水深火热之中,给她赎身,还给她置了宅子养着她。
之前她是想过,就这么安安分分跟着他得了,做个外室也好过从前的日子。
可后来她知道?余文轩是伯爷的时候,这些想法就突然全?变了。
她被卖出去的时候,师娘恨不得跟赶狗似的让她滚,也没说买她的人是谁,只说她贱人有福命,跟了个阔主儿。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拿不准,等后来见着了余文轩,她看这买主又俊又温和,出手也大方,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心觉自?己命好,福气好,时来运转了,苦了好些年,也总算能过过好日子了。
头两个月她连余文轩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做生意的商户,背着家里在外置办了个外室。
后来她被养在外边的事让府里的家眷知道?了,没几日便有一群人上门来找她麻烦,左一个我?们奶奶右一个我?们奶奶的,她还以为是被正房夫人逮着了。
再后来,余文轩带着人过来轰走了那帮人,她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闹事的人不是他夫人那边的,而?是他府里得宠姨娘的娘家兄嫂。
那帮人还骂她,不要?脸的小戏子,勾引伯爷的下?流胚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堂堂伯府里要?什么样的没有,轮得上你在这现眼?凭白给我?们家姨奶奶添堵!
她是挨了骂,可心里却不生气。
伯爷!伯府!
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怕就是这样了吧?
她从一个不入流戏班子的打杂丫头,一跃成了京城世家,名门勋贵的女?眷。
仿佛一只脚已经跃跃欲试的想要?鲤鱼跃龙门了!
潘氏想起?过往,心里千回百转的翻腾,烧心似得难受。
但她就安静坐着,也不说话了,余文轩在旁边看着她,她越安静,他心里就越是怜悯。
余文轩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想起?自?己家里的女?人们。
赵氏是正室,性子强,不服输,一向跟他对?着干。
柳姨娘是宠妾,得宠了许多年,已经完全?不似从前那般温柔小意了,她把自?己当成府里的二把手,样样插手,事事张狂,只恨赵氏没死,不然就该她当家了。
苏姨娘是个闷性子,从来不爱搭理?人,其他的姨娘通房们,更是个个眼冒精光的想从他身上捞好处。
只有外边这个潘氏,柔弱,娇憨,不叫,不闹,受欺负了只会自?己偷着哭,一水儿的委屈样,叫他可怜她,想护着她。
可如今怎么也变性子了呢?
变得跟家里那些女?人一样,一样生硬,一样贪婪。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平素也是个风流种?,可说起?对?女?人的态度来,许多洁身自?好的人还未必比得上他。
家里那些女?人,哪一个他不让着,他不哄着
且上外头问问去,哪家妻妾敢给一家之主甩脸子?
可他家里的就敢!
真是他怕她们吗?
他不是怕,他是不愿同女?人们争执。
再说这么多年,家里那些女?人,他从来没对?她们动过手,便是从前跟赵氏闹得极为严重的时候,任他如何生气,如何恨的红眼,哪怕回去自?己气的踹翻三四个凳子,可到底也不曾弹过赵氏一指甲。
要?不赵氏怎么不怕他呢?
如今看着潘氏,坐在那不说话,头都不敢抬,他心里也开始纠结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屋里安静的要?命。
潘氏眼泪已经快要?掉出来了,手指一个劲儿的搅弄衣裳,见余文轩不说话,便小声道?:“爷若为难,就算了!”
余文轩垂目,看到她隆起?的肚子,心中长叹一声,拍拍潘氏的胳膊道?:“你等着吧,我?回去想办法!”
潘氏抬眼看他,眼里噙满了泪水,又是感激又是高兴,还带着点惶恐道?:“我?,我?进了府,一定不辜负爷的心意,我?不给爷惹事,我?下?半辈子就好好的伺候爷,我?给您倒一辈子洗脚水都成。”
余文轩失笑道?:“糊涂!进了府还能让你倒洗脚水?”
潘氏已经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心里的激动更无法言说出来,往后她是不是也能算个奇女?子了?从戏园子走进敕造府邸的大门,这条路可是她亲自?走出来的。
从今以后,喜福来班子算得了什么?班主和师娘又算得了什么?都只有跪在她脚下?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