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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故人(1 / 2)


七爷晚上回来与否,薛灵致不知道。她命人备了菜,等着。

到入夜,雪离来见她,说:“七爷说,今儿个不回来吃饭,让您自己先吃,不必等了。”

“知道了。”薛灵致齐了齐筷子,说道。

灯火烛影里,她悠悠闲闲地自己夹菜,颇为落寞。在李家时,吃饭是热闹的。晚上李宣和李成器一般也会回来,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着饭,聊着家常。即便他们二人不回来,曹氏和李成玉也会让饭桌变得热闹。吃一顿如此寂寥的饭,她不大习惯,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灯影底下往外冒。

她微吐了口气,放下筷子。

有德试探着安慰她:“夫人,说不定七爷只是应酬,您别想太多了。”

薛灵致抬头看有德,轻笑一声。她只是不太习惯一个人吃饭罢了。

薛灵致摇头:“无妨。”

现在不习惯,总会习惯的,大半辈子的时光呢。

她吃完命人收了碗筷,又命人备好热水。

雪离没说七爷晚上还回不回来,于情于理,备着总是好的。

入了夜有些困倦,薛灵致捂嘴打了个哈欠,起身找出自己的小绣绷,琢磨着绣个什么东西。

七爷只说随便绣,红梅绣过了,还绣点什么?

她拿着绣绷出神,忽然想起七爷的话:做一只飞鸟。

她有了心思,打算绣只玄鸟。

如何做一只飞鸟呢?

于她们而言,顶了天能做一只金丝雀,落在这屋笼里,盘旋流转,用婉转的喉咙,唱着家长里短的歌,直至死去。

她找出绣花针,在灯火底下穿了线,从容地落针。

绣花针穿透帕子的声音,伴着灯烛燃烧的声音,不知不觉夜便深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薛灵致以为是有德,头也没回地说:“什么事?”

没人应答,她心头一疑,而后便被一双大手圈住。浓烈的酒味里,夹杂着她熟悉的味道。

她有些愣,伸手去接绣花针,针扎破手指头,瞬间有血珠涌出。

薛灵致看着鲜红的血珠,和自己葱白的指尖,一道印在那道血色鲜明的唇上。温热的濡湿留在指尖,她猛地缩回手,捂在手中。

说话有些嗫嚅:“您……您回了。”

七爷唇边含笑,眉目在灯火的映照里,显出一种柔和之美。他并不答她的话,从她手里拿过绣绷,仔细端详,辨认出玄鸟的轮廓。

“想我吗?”

薛灵致本以为他要问绣的什么,哪知道出口是这一句。约莫是因为喝了酒,他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些。

她不知该摇头,还是该点头。这种直白的互动,着实令人羞恼。

只好把话题带过去:“您要洗澡吗?我命人备了水。”

不过话题终究主导在他手里,他伸出手,拽过她的腕子,不愿意翻过这篇去。

不依不饶:“回答我,想我吗?”

他直直盯着薛灵致的眼睛,像鹰盯上了猎物。薛灵致头皮发麻,低下头去答:“有点想。”

她不好意思,推他去洗澡。“您快去洗澡吧。”

七爷忽然大笑,送开了她的腕子,起身往外走。脚步沉稳有力,不见半分虚浮,也不像是喝多了。薛灵致心想。

待七爷脚步声走远,她扶着小桌子坐下,嗅了嗅自己,拉扯之中,也带了些酒味。

她微啧声,放下绣绷,起身叫有德整理床铺。

七爷回来亦眼神清明,不见醉酒之态。薛灵致偷偷打量,疑惑他为何不依不饶。

七爷脱了衣服,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躺下,自然而然搂她入怀。

“今天见的是叶家公子,有些事要谈。”

薛灵致自觉这报备大可不必,垂眸之间,他的吻已经印在她颈侧。

她微微颤抖,弓了弓腰。

察觉到她的反应,七爷的胸膛追上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还有些事要做。

八月天气尚热,薛灵致扇着扇子纳凉,秋娘又从府库里翻出好些东西来,呈给薛灵致。

薛灵致自然明白这是七爷的授意,她看了眼七爷,七爷笑着拿过一块蓝玛瑙宝石,握在掌心,说:“可以拿去做副耳环,或者做个项链也成,你自己看着办吧。”

薛灵致点头,“嗯。”

除了宝石,还有好些首饰,皆是贵重之物。既然七爷让她收,她便一并让有德收了。

放东西的时候,有德翻出一个锦盒,她疑惑地拿出来给薛灵致。薛灵致一眼认出,是七爷让雪离送来的那支人参。

她拿过盒子,放在桌上,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正好七爷进门,随意一眼便正好瞥到那盒子。

他送出手的东西,自然印象深刻。

见他笑得促狭,薛灵致一阵头发发紧,思索片刻还是解释:“当时不大方便……”

七爷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点点头,说:“夫人借此睹物思人,为夫明白。深感欣慰。”

“……”薛灵致抿唇,接不出话来。

随他去吧。她只好自我安慰,又递给有德,“还是收起来吧。”

被七爷拦了,“收着干嘛?供起来,还是传给咱们儿子?”

薛灵致头皮一阵紧,改口:“那你让人直接熬汤吧。”

七爷看着她,悠悠开口:“如今夫人既然已经与我相伴左右,这东西留着也没用,就按夫人说的办吧。”

薛灵致:“……”

有德捂嘴偷笑,接了盒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房间里剩下他们二人,薛灵致垂手取了扇子,给自己扇风。

七爷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有些发黄的书,递给薛灵致。“解解闷吧。”

薛灵致抬眼看他,又垂眸落在书名上:诗选。

翻开第一页,工工整整写着一首诗。看字迹,应当是手抄本。她用余光瞄七爷,七爷光明正大瞧回来。

“认得全吗?”七爷说。

薛灵致点头,照着那首诗念。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她声音偏清秀,脆生生的,念起诗来有种少女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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