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他一直像供奉神明一样跪在秦临脚下，每天都在担心对方会不会哪天突然不要他。
从没想过对方也会有类似的担心。
“你以前没跟我说过这些。”他低低道。
秦临仍然背对着他，稍稍低了头，许久未动，而后忽然长叹一声。
“我那时候不懂事……”
他转身回来，面上仍是得宜的笑，若无其事地去收拾碗里的树叶，“怎么又说起这些了，我是想说，你一直很有本事，如今又是段国皇子，也有地位了，就是缺了点……”
唇舌间送出字正腔圆的两个字：“野心。”
“你想造福黎庶，首先自己手里得有权力，不然你什么也做不成。要是你怕争权夺利太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话音里掺着轻笑，如玩笑一般。
段止观自然也没和他认真，淡淡地问：“日后我回了段国，你怎么陪我？”
秦临朝他粲然一笑，“不是说了，让你娶我么？”
闻言，段止观的身子蓦然一僵。
以前他这么说，只当他是贫嘴，可刚才，有那么一瞬以为他是认真的……
“娶我有什么不好？你回去找个平民又没多大用处，但你娶了我，那就是两国联姻了，秦段两国就轻易不会打起来，咱们便是两国的功臣。”
“再说，你随随便便找个什么人，能有我对你好么？我不仅可以伺候你起居饮食，还能给你做谋士，我好歹在秦国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你换成谁能有这本事？”
“而且你我结亲全是为了两国关系，有名无实也不要紧，你不一定要跟我上床……哎你要去哪？”
段止观拿起写好的信往外走，经过门口时转头，深深地望着着那人，一字一句道：“你伺候我起居饮食？秦临，搓衣板会用了吗？”
说完摔门就走。
这个人怎么总是把不三不四的话挂在嘴上。
就不怕说的次数多了，自己真信了，然后去他家提亲？
聘礼就送搓衣板和缝衣针吧？
还说什么一直陪着自己……那如果要他一辈子待在自己身边，他也肯么？
段止观鼻子一酸，以前他也不是没说过这样的话……
他握紧拳压下情绪，回到自己的院子。信鸽就停在窗台上，他取下脚上的纸卷拿回屋里。
这封信是段国来的，段止观读了有些惊讶。金国和段国谈关税的事，居然谈着谈着就突然不谈了。
而不谈了的原因居然是，自己在祭春上撒白花的事，和段国追封自己母亲的事赶在了一起。
这次父亲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没有责怪他，只是让他去给金国皇帝道歉。
给金国皇帝道歉……
如果是昨天之前看到这封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去道歉，那不就是给人一个欺负自己的机会么？
但现在……如果想像秦临说的那样，在段国获得势力，那就必须搞好和他们的关系。
这件事本就因自己而起，祸及段国，他们没有怪罪就已是宽仁，倘若自己连道歉都不肯去，势必会影响自己在段国人心中的形象。
犹豫片刻，段止观将信件收好，出门去找门口的小太监，让他们帮着联系李德。
然后他去了衔泥堂。
见袁妃很麻烦，敲开门后让看门的宫女进去通报，得到允许方能进入院子。
他一进来，藏在几个宫女太监之间的金瑶便举着一串糖葫芦跑了过来。
“段哥哥，你怎么才来呀？我母亲可每天都念叨你呢！”
“嗯，有点事耽搁了。”
“段哥哥吃不吃糖葫芦？不酸，很甜的！”
“不用了。”
“你是不是怕我下毒？那我先吃一个好了——”
金瑶咬下来一颗山楂果，嚼了嚼，然后把整串糖葫芦递到段止观面前。
段止观无奈，他没警惕到觉得这个小姑娘会给自己下毒，他只是单纯不想吃这么幼稚的东西。
都送到嘴边了……算了，咬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