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足够多?工具后?,他和?贺松明一起搭了?几个架子,用来晒被子和?衣服。
贺松明还没回来,这一趟出去的时间远超以往,阮陌北到底放心不过?,将手拢在嘴边,喊道:“小?明——”
没有回应,看来是跑远了?。
阮陌北只能坐回折叠凳上,耐心等待,他望着天空,观察着云的形状,在这个世?界里不存在任何?消遣,无聊的时候是真的无聊,也亏得有贺松明陪伴,阮陌北才没有闲得疯掉。
表面上是他教导贺松明,陪伴贺松明,又何?尝不是贺松明在陪伴他呢?
约莫过?了?一刻钟,树林里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阮陌北循声望去,贺松明从迈过?灌木,朝他走过?来。
贺松明的怀里,正抱着满满一大捧花。
阮陌北愣住了?,男人面容仍然是少年时他最熟悉的模样,只是轮廓硬朗了?许多?,白?衣黑裤,眉眼纯真,越过?郁郁葱葱的灌木,朝他走来。
明黄,淡紫,浅粉,水蓝……各种颜色各种品种的野花挤在一起,满满当当抱在他胸前。它们大多?叫不出名字,只是不起眼出现在路边,从灌木和?高树的缝隙里得到施舍般的几缕阳光,悄然绽放,却在此时此刻明艳动人。
贺松明来到阮陌北身边,他鞋底粘了?些泥,头顶着几根不知从哪儿蹭来的细草,衬衣下摆也全都?扯在外面,说实在算不上整洁,却有种扑面而?来的干净气息。
他伸出手,逆着光,将那捧花举到阮陌北面前。
“阮阮,给。”
不知名的小?野花散发?着淡淡清香,贺松明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阮陌北脸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他甚至不敢去看贺松明的眼睛,他知道,那双眼睛一定相当澄澈,会映出他心中就连自己也不敢仔细探视的想法。
贺松明只是在表达对自己的感激之情,仅此而?已。
见阮陌北呆在那里,贺松明又把花往前送了?送:“阮阮?”
阮陌北定了?定心神,顶着贺松明的视线,接过?了?那捧花,他低头轻轻嗅了?嗅,香却不腻人,就像本?不起眼长在路边的它们,被采下时却如此惊艳。
“谢谢,很漂亮。”
阮陌北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点橙色的光芒从贺松明身上蹿出,那点明艳如花的光芒翻飞一周,倏尔没入阮陌北额头——
“它开?始变得像个人类了?。”女人的声音遥遥响起,带着回响,缥缈得如同来自深空。
“行?为学。”男声低沉。
“这是好事吗?”女人问,带着担忧。
“不知道。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反正不会有比之前更坏的情况了?。”
【阮阮,阮阮。】
湿冷的触感纠缠在手臂间,亲昵地磨蹭着他,咕噜噜的声音自身侧响起,他却像被某种黏腻的液体包裹,睁不开?眼。
恐惧却不曾存在,惬意充斥着每个细胞,昏昏沉沉中,他抬起手,放在某个毛茸茸的头顶上,抚摸小?动物般揉了?揉。
别闹。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一点白?光出现在视野正中,迅速扩大,强行?将阮陌北从记忆碎片中拉出,他脑袋出现了?几秒钟的茫然,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找到了?这个世?界中贺松明的灵魂碎片。
是因为什么?
答案也许就隐藏在记忆碎片的几句话中。
他让贺松明变得更像人类了?。
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只有生物学状态的人,并不能算真正的人。
他教会他生活而?不是生存,教给他语言,传授知识,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这个认识让阮陌北鼻子有些发?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涌在眼眶的泪憋回去,拍拍身边,轻声道:“来。”
贺松明听话地坐下,阮陌北从花束中抽出一支淡蓝色的野花,他捏着细长的绿茎,又挑了?一支出来。
贺松明歪头看着他,花枝被灵巧的双手编织在一起,就像贺松明无数次惊叹地那样,阮陌北的手似乎带有魔力,总能变出许多?神奇事物。
十分?钟后?,一个花环自阮陌北手中诞生,它相当精致,花朵相互拥挤,簇拥着中央的编起的枝条,肆意绽放出最好的姿态。
“喜欢吗?我可以教你编。”
阮陌北站起身,他走到贺松明身后?,抬起手,将花环戴在贺松明头上。
嫩枝和?花朵压住他柔软的黑发?,微风带来淡淡香气,贺松明仿佛想象得出自己的样子,雀跃地抬起手,指尖轻触娇嫩的花瓣。
“喜欢,阮阮教我。”
风吹林梢的响动,沙沙,沙沙。
含笑的声音未曾传来。
“……阮阮?”
贺松明茫然地回头看去,在他身后?,空无一人。
那道身影就如阳光下的水滴般蒸发?了?。
好像从来不曾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