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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2 / 2)


“无妨。”喻阁老摆了摆手,“别大呼小叫的,一副官威在上的样子,让孩子反感。”

这刑部尚书乃是喻阁老的亲近之人,闻言,只得摇了摇头,放缓了语气,对洛金玉道:“阁老称你一声孩子,本官也年逾五十,最小的三子比你尚且大上几岁,同样能将你视若孩子。昨儿阁老传来话,本官连夜调案卷看了几遍,也想到你定是受了不少屈辱折磨,又本是心气儿高的性子,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或许就对朝野百官有些看法。”

洛金玉没有说话。

刑部尚书只当自己说准了他的心事,继续道:“但阁老与本官,皆和诬陷构害你的那些人不同,你不能将我们视作一体,好似世间全是狗官了不是。”

他这话也说得有些诙谐,意在缓和些气氛。他也是为官几十载的官场老人,又坐镇的刑部,惯会细看人的神色微妙,他明眼察觉出洛金玉在貌似坦然自若下的微微僵硬,甚至,他还察觉出洛金玉对自己和喻阁老的刻意疏远和冷淡,乃至于不信任。这份疏远也只在洛金玉说拜读了喻阁老文章时淡了一些,随后说到沈无疾,便又卷土重来。

他心想,这洛金玉毕竟是心高气傲的读书人,年岁又轻,当年经那一事,变得越发愤世嫉俗、唾弃朝廷,倒也不奇怪。

洛金玉仍然没有说话。

这不说话,显得像是默认了刑部尚书所说,仿佛他真如尚书所言,觉得世间全是狗官。

尚书顿觉尴尬,欲言又止,想来想去,装作刚刚没说那话,只道:“朝野当今局势,想必你也清楚……”

“大人无需多言。”洛金玉望向他,目光坦然,道,“我知大人想说什么,可我绝不会为官场前途与沈公公割席断义。我今日来此,是因沈无疾为我徇私枉法,引来与吴为大人的争执后续,他自然有错,错之源头却在我身,我不能置身事外,我若能翻案,证明清白,那沈公公之错责便能减轻许多,这就是我唯一的目的。至于我那一案,”他略停了停,垂眸道,“事到如今,再来多说,毫无意义。”

尚书本是想斥责他的,可见他最后苍白脸色与暗淡眼神,竟有些不忍心。尚书暗道,本也不该拿我们这些人的想法去苛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孩子心气儿本就高,平白无故落得家破人亡、名誉扫地的后果,便是颓废或恼怒,又哪里不该呢。何况,洛金玉孤儿寡母,母慈子孝是出了名的,他恐怕也是耿耿于怀他那烈母为他一头撞死的事。

想到这里,尚书既为人父,亦为人子,一时心软,叹了声气,从旁端了没用过的茶水,亲手送去洛金玉面前,递向他。

洛金玉颔首行礼,客气接过,转身放到一旁边几上。

尚书站在他面前,叹息道:“你也是一片赤诚孝顺,可你却仍错了,你若真心孝母,便不该颓唐,她寡母养你长大,送你读书,将你养得如此明礼有义,想必,她对你有大期待,你如今这样,岂非是愧对她的厚望?”

这话倒是恰好说中了洛金玉的软肋与心虚之处。尚书说得没错,母亲是说过,望他能金榜题名,朝中为官,做他父亲未完之事业,为社稷掏尽心力、鞠躬尽瘁。

见洛金玉神色松动,尚书继续劝道:“你年岁尚幼,却应也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大儒,也是朝中官员,和你五百年前是一家,也姓洛,名洛阳山……”

洛金玉:“……”

他自然知道,这人正是他亲爹。

“说来,”尚书忽然停了停,看了眼闭目在那的喻阁老,低声道,“好像……”他猛地想到这一关窍,又多看了两眼喻阁老,不由叹息,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好像有些明白喻阁老为何偏偏对洛金玉这样看重了。

“阳山过世,也是在十九年前。”尚书黯然道,“你这孩子,恰在他过世后不久出生,又一样姓洛,差不离的性情才情……”

洛金玉一怔,问:“适才阁老所说有学生英年早逝的……”

尚书点了点头:“阳山是阁老最得意的学生。”

洛金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沉默。

他并未当场说出自己就是洛阳山的遗腹子,因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

洛家只剩他一人,而曹国忠被诛后,新帝圣旨宣他罪名中,赫然便列了晋阳洛家、河南明家的冤案,相当于洛家与明家等家族冤案已解,只是因这些家族多被诛杀殆尽,倒也没什么后续,而洛金玉当时在狱中,如今出来了,也并不打算就拿洛家的名声抬举自己。

一来,他身负冤案在身,虽是冤案,却到底是污名,他不想连累家门清白。

二来,他也不屑那样。若他功成名就,自然会表露身份,为洛家重振门楣,可若他岌岌无名,又何必说出来。

此时他便只是沉默着代父亲又向喻阁老和刑部尚书躬身,行见父亲世交之后辈礼。

喻阁老和尚书却也没多想,只当这本就多礼的洛金玉是劝阁老节哀。

尚书长叹一声:“你与阳山也算是有缘,阁老格外看重你,盼你能成他未完事业。当年,阳山一族便是遭曹国忠所害,那时朝纲混乱,阁老虽有心搭救,却实在力不从心,留下毕生遗憾。洛金玉,阁老不愿看你成为第二个洛阳山。自然,你会想,沈无疾怎会害你。他或许不如曹国忠害洛阳山那样,他或许待你……可你应当知道,这样下去,你的名声会是什么样的。我空口白牙所说,你或许不信,那你就看看史册上,千古完人汉卫青,就入了佞幸传——”

“那大人又为何说他是千古完人?”洛金玉反问。

尚书:“……”

洛金玉淡淡道:“可见千古之后,世人自有公道评断在心。”

尚书:“……”

“再者说,先自审其身,无愧于己,此乃君子,而徒重他人评论,为此虚伪忐忑,是小人。”洛金玉道,“阁老与大人所言之心,洛某明白,你们自有好意,只是我也固执,只能辜负好意。”

尚书怒道:“你——你还真死心眼儿,孩子就是孩子!遭了一场难,怎么还是一派天真?这三年的难真是白受了!”

“大人以为我受这场难,就该在三年中得出如何结论,方才算没有白受?”洛金玉反问,“一颗顽石磨平棱角?”

尚书冷笑道:“你也知道你自己是颗硌手的顽石?”

洛金玉负手而立在堂下,双目平视尚书,淡淡道:“我引以自傲。”

尚书:“……”

喻阁老忽在此刻睁开双目,轻笑一声,问道:“好过庸庸碌碌做乌龟?”

洛金玉一怔,看向他,忽然有些脸热。

“怎么,刚还气势汹汹,忽然又不好意思了?”喻阁老笑着道,“是你齐先生和我说的。”

洛金玉想起沈无疾和自己说过,是沈无疾请来齐谦出山,方才说动喻阁老冒着得罪君亓的风险为自己翻案。他本欲拜访齐谦,可碍于如今事态复杂,怕贸然拜访会给齐谦惹来麻烦,暂且作罢。

如今喻阁老说起,洛金玉敬重问道:“齐先生可好?”

“挺好的,他自你出事后怒而辞官,回老家开了私塾,活得比我自在快活。”喻阁老道,“他也想你,天天念叨着待事了,就要和你好好叙谈。”

洛金玉垂首道:“请阁老代学生言,学生之事有扰先生,实在愧疚,待事了,学生必负荆向先生请罪。”

他听喻阁老说起齐谦,刚刚那满身的刺又通通收了回去,成了温顺恭让的学生。

喻阁老摆摆手:“若我说,他也让你远离沈无疾呢?”

洛金玉一怔。

“孩子,这事上恐怕无人不让你远离沈无疾。”喻阁老叹道,“你仍要执意吗?或者我再说句失礼的话,你设想一番,你的母亲,是不是也会和我们一样想法?”

洛金玉想了想,低声,却极郑重、极坚定地回答:“不会。”

喻阁老:“……”

“我母亲只教我抱诚守真,不教我以偏见待人。”洛金玉道,“若沈无疾乃大奸大恶之徒,我不会与他为伍,可他不过因自幼经历导致性情乖张了些,行事偶有出格,却无大是大非之过,我认为,只要对他多加劝管,假以时日,他亦能成力士、张永。”

喻阁老沉默半晌,问:“你倒也可以先假意应承我,先翻了案再说。如今你拒绝得如此干脆,我一把年纪,怎么下台阶?若我恼羞成怒,不为你翻案了,你或许也无所谓,可沈无疾为你徇私的罪责不就小不了了吗?”

洛金玉显然完全没有过这种打算,他道:“我不撒谎,直就是直,弯就是弯,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这时候,为了你的求直寻真,也不顾沈无疾了吗?”喻阁老微笑着问。

洛金玉沉默片刻,道:“那是另一件事了,我亦不会因与他私交,就要蒙骗阁老,他看重的,亦非这样精明世故的洛金玉。”

喻阁老叹道:“你这看起来当真无情,看着倒叫人可惜了沈公公一片多情……”

洛金玉不说话了。

大堂屏风后头的多情沈公公此时此刻面颊绯红,心如跳鹿,恨不能立刻出去与洛金玉相见,恨不能立刻在这地方没有了其他人,喻阁老与刑部尚书、及屏风后头自己身边这一脸猥琐笑意、像在看戏的皇上立刻消失,好叫他直奔出去,将那呆子搂在怀中狠狠地亲一亲吻一吻,方能让一颗过分活跃的心舒服些。

虽然也知这呆子说话算话,可亲耳听他当着喻阁老面仍百般维护自己、断然拒绝为大好前途而与自己隔断干系,沈无疾心中顿时柔成了一滩春水,化得再黏不回去,同时又埋怨,埋怨这傻子当真这样做了。

喻阁老今日设下这一场台子,是因这位皇上要求,非说要亲自试试洛金玉究竟是个什么人,喻阁老自然也不会真因洛金玉的“不识相”而放弃为他翻案,甚至可说,如今见皇上神色,大约翻案一事结局已定。

可……可演的是戏,说的是话,喻阁老心中对洛金玉自然也有了一番看法。

沈无疾不由得为洛金玉的将来担忧。

他透过屏风缝隙死死盯着站在那的白衣金玉看,心里又甜又涩,说难受也不是,说舒坦也不像,就是想揽着这又呆又憨的宝贝疙瘩亲个够。

至于最后洛金玉那被喻阁老评为“无情”的做法,沈无疾却丝毫不觉得,因他早知洛金玉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他甚至更为惊喜,惊喜洛金玉竟与自己心意如此相通!他看重的,何尝不就是这样是非曲直分得明明白白、哪怕被世人评为迂腐愚直却也始终坚韧不改初心的洛金玉?

洛金玉竟知道……他竟知道!

沈无疾正胡思乱想着,被一旁的皇上用手肘碰了碰,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去,见这正宗大傻子又朝自己挤眉弄眼,刚刚心中那柔情蜜意顿时化作一阵风,就觉得这人小时或许摔坏了脑子,面上还不得不作出恭敬柔顺的模样,故意表露害羞。

果然这傻子皇上见他害羞,更得劲了。

居然还没眉眼抽筋,也是厉害。沈无疾在心中冷冷地嘲讽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忘记放存稿箱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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