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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殇魂(2)(1 / 2)


决战那一天,朝颜以为这一次死定了,她的小七长大了。

雪风刮在脸上还是会疼,连日大雪在战鼓声里渐渐削弱,击鼓的是她的副将,击鼓的士兵已经被叛军斩杀在阵前。

当年的琉御殿外,种满火红的贴梗海棠,一到冬末春初就红艳艳似火海一般,夹道吞没小孩子的身影。

朝蕣,他总是恬着脸的,那是男儿才有的娇羞,映着红红的海棠,两腮的肉鼓着掀起眼皮儿怯生生地看志得意满的她。是她亲口教他,上战场,士气有多重要,战鼓除了发号施令,还能鼓舞士气。

他现在学会了,命人偷袭将击鼓士兵拿下五花大绑在阵前,再一刀斩杀,血溅当场。

青色泛金的软甲披在朝蕣身上,他的脸隐没在头盔里看不清晰,抬头望望苍苍的天,朝颜提剑,重重挥斩向前,口中咬牙磨出来一个字,“杀。”

厮杀声不绝于耳,朝颜的甲衣上沾满血,她总是忍不住去看,朝蕣的功夫无比娴熟,虽比女子瘦削,但胜在灵巧。他出招,杀气极重,少有被一剑刺中还能活命的。

终于——

染血的青锋横在朝颜颈上。

她能察觉到剑刃不带寒气,因为早有将士的血将它浸湿。黑沉沉的眼幽幽地望着要拿她性命的朝蕣,朝颜深吸一口气,微扬起头剑锋就趁机推送一些,擦破她的下巴。

“皇姐别来无恙。”

薄而无情的唇角勾起嘲弄,朝蕣的蓝色眼瞳深沉而冷如寒冰,朝颜握剑的手颤动一下,朝蕣的目光紧紧贴着她的手臂而下,嘲弄的意思更加浓烈,“母皇的擎天剑给你也是浪费,今后,皇姐大概没有用的机会了,不如就给我好了。”

他缓缓说完,并非请求,轻而易举就挑飞了朝颜的剑,擎天剑深扎入泥土,不甘心地冒着血光,无人敢上前抽取这把西陌皇族世代相传的王者之剑。朝蕣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的对手,说话慢腾腾的,“母皇曾说,剑是属于王者的,当年的姐妹中只准皇姐用剑,而我,身为男子,是没有资格习武的。”

汗和着泥灰粘在颊边,守城两月,朝颜的脸已经瘦得陷下去。她静静坐在马上,视线从朝蕣脸上移开。威胁她的剑抬高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看朝蕣。

“今日败在我的剑下,皇姐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或者,就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朝颜的嘴唇动了动,摇头。

想起一些极为遥远的事情,朝蕣盯着自己皇姐的眼变得有些疑惑和迷茫,“自父妃死后,皇姐到琉御殿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那真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时光,“我日日想,皇姐为什么不再来了呢,一面想,一面逼自己学功夫,这比女工诗词琴棋都要难。所以,我挑了一样最适合我这样单薄的身子学的武功。”淡淡地扫一眼朝颜,“皇姐一定想不到,缩骨功有多痛,每一节骨头都受到压迫,重新组合。”现在说起来似乎一点都察觉不到疼痛了,他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总是念朝颜的名字。有多少次他疼得满屋子打滚,满地乱爬,曾幻想朝颜会来看他,只要她开门,她就会看到她疼得满地打滚的小七。也许她就会看到他身上那些青紫的掐痕,他的腰从来就没有一块好肉,甚至那些难以启齿的地方,也有让他恨不能去死的痕迹。

“自从母皇封皇姐为太女,你就不再来了。皇姐,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朝颜心头猛一跳,好似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儿,她说不出话。

幽幽盯着她的双眼,浮动起来的讽刺和蔑视,像毒蛇一样咬噬她,她能察觉到痛,却几次动了动嘴唇都说不出什么来,最后只得闭上眼,说了句,“说那么多做什么,你要是想杀我,就杀。”

朝蕣抬起手,手起剑落。

“叮”一声打在他的剑上,朝蕣猛然回头,未见人影已闻人声,一阵古怪震动耳膜的笑声自远而近。

朝颜腰上一紧,马儿被背上忽然沉起来的重量压得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被人勒紧了缰绳一阵“吁”声才勉强勒住。

“打扰两位叙旧实属不该,但我远远看着看得实在心焦,我手下的一众将士也等得心急。所以没能再等,望这位……将军谅解谅解。”

“将军”二字他说得勉强,朝颜猛抬头就见马晋冲一脸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挣了两下挣不开怒道,“下去!”

“哎——”马晋冲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我是来救你的,就算不说谢,态度也该稍稍好些吧?”

朝颜抬起腿向后一蹬,马晋冲似乎早料到,横过腿去将她的腿压住,蹬住被她甩开了的马蹬子,扭过头去,“这次可不能听你的了……”又低低地嘟囔了几句什么,提拎马缰猛力向后带,大呼“放箭”,迅速拉开同朝蕣的距离回奔。

下马的时候马晋冲才惊觉朝颜一直没说话低垂着脸,他使劲抬起她的下巴,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人向来坚定无比又清淡如霜的神情此刻无比沮丧,双目赤红。

马晋冲嘴巴哆嗦了一下,轻声喊,“朝颜……”

猛地摔开马晋冲的手,她怒气冲冲地走回营地,没有功夫去追赶她,马晋冲上马提枪下令进攻,这最后一仗,他势必要抢功了。

马晋冲带来的都是精兵,他亲自操练多年训练有素的北朔边防军队,体力和武功都远在西陌女兵之上,人数虽不多,但以一当十绝无虚夸。

等到朝蕣看清冲过来的并非朝颜,而是那个北朔少将,嘴边的冷笑越发扩大,他的剑不能抵挡马晋冲的□□,几十招后露了败象,而马晋冲似乎故意逗弄他,先挑开他的铠甲,又挑飞他的头盔,□□在空中得意地打了几个转。马晋冲灿灿生辉地笑起来,“你若肯下马认输,好好给爷爷磕几个头,我就不和你玩儿了。”

朝蕣眯起眼。

他的皇姐,总是有贵人相助,不似他。

从前是自己的父妃,后来是端木朝华,现在是这个马晋冲。不似他,从来是孤身一人,低头看看青锋剑,上面总有几滴血是朝颜的。此生如此,此志不悔,若刚才少说几句话,朝颜的人头恐怕早已落地。终究,连天都帮她。

见朝蕣抿着唇不说话,马晋冲的笑也冷在唇边,拇指重重扣下,五指齐齐发力,出枪神速而猛力,却不是取他性命。

挑开朝蕣的束发,泼墨的柔软长发,在血流成河的沙场上显得可笑而格格不入。

朝蕣僵了僵,茫然地垂头看柔顺地贴在马背上的头发,西陌男子从十二岁起不再剪发,他的头发何时这样长了,头发这样长的男子在西陌早已是孩子的父亲,而他,却还没有爱过什么人。

他的心,空落落的,随着手头长剑跌落于地。

这一战的结束,宣告了朝蕣的结束。

西陌前皇室第七子,贬为庶人,终身圈禁。

比朝阳还要红的贴梗海棠已经接近快要凋零的时候,所以开得无比灿烂,花就是这样的东西,在颓败毁灭之前,才会将生命全部释放。最灿烂,也即是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守卫探进一双眼从月洞门向内瞥,曾经的皇子坐在树下,一袭粗布青衣,没有束起的长发瘫在长椅上。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咕隆”的声音,磕巴磕巴嘴唇,随着那人睇过来的一线懒洋洋的目光,手中的枪掉在地上,好大一声儿。

“你在做什么!”另一名守卫大声喝道,忽而压低声音替她捡起兵器,塞进她手中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出门外去。

声音隐隐传来,“这里头关着的最会那狐媚妖术,你难道没听过,先帝的苏贵夫,就是那个东夷来的奴隶,曾是最得宠的皇侧夫。”闷闷的击打声,紧接着又传来说话声,“先帝何等人物,尚且不能抵挡东夷人的狐媚术法,更别说你了。没事儿别在门口东张西望,什么时候把人弄丢了,小心咱们的脑袋。”

沉默了一会儿,弱弱的声音道,“我只是看一眼,他怪可怜的。”

“等你的脑袋落地,看谁来可怜你。我可不会同情你半分,别怪我没告诉你……你知道,总督大人,那几个皇姐皇妹,都是为何被流放的流放,失踪的失踪……”神神秘秘地低哑了嗓音,似乎院内的人就听不到了,“都是因为,对这个七皇子,动手动脚。后来不知怎么的,神智就有了问题,脑袋不清醒犯了谋逆的大罪。”

咳嗽声突兀地响起,门外的声音倏一下停住,没有再响起。

这天夜里正逢好月,朝蕣遣走还留在身边伺候的两个下人,弓着身子在院子里寻了半天,口中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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