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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山派有花山公(2 / 2)


说起和林少庭的相识,阮千千还是有几分自得的,毕竟京中小姐有几个能像她一样学一身高强武功,踏遍江湖行侠仗义,她阮千千可不是养在深闺的名门小姐,而是一位兼具贤德与义气的奇女子。

以上,纯属阮千千内心独白。

这片大陆上除了北朔国,还有三个国家,分别是南楚、西陌和东夷。阮千千的老家在南楚,从南楚一路走到北朔,运气好可以搭在别人的马车后面像吊货物一般被运走,运气不好就只能徒步。从家中出发的时候春花刚败,走到北朔已经是隆冬,而且北朔比阮千千想象中冷多了,南楚的冬天从不下雪,哪里像北朔,积雪可以没过膝盖。

那天早晨阮尚书推门去上朝,一个小乞儿坐在他家门口睡着,直端端歪倒在他鞋面上。阮尚书是个心软的老头,吩咐管家将乞儿捡了进去,结果下朝回来的时候,阮千千不但没有半分感激,反而提着他老人家的领子,瞪着一双铃儿一样的大眼,狠狠问他——

“阮暮秋,你还欠我家一张烧饼的钱,你忘记了吗?!”

阮尚书顿时吓得胳膊腿都软了,阮千千那时只有十岁,凶起来却和她娘如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阮暮秋这一生栽在两个女人手上,一个是虽然没过门但一直留着名分的烧饼西施如花,一个是他流落在外的独女——阮千千。

十岁的小女娃在路上耽搁了将近一年,身体自然不会好,大夫来看诊,摇头丧气地对阮尚书说,“寒气入体甚深,一路上饥寒不定,吃的东西也不好说。身子弱得很。这么单薄的体质,不适合呆在北朔,若不赶紧送走,这个冬天都耗不过去。”

阮尚书急啊,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踱步,半个时辰里不知道捻掉多少华发,终于一拍脑袋想起一个人来,立刻修书一封,将阮千千连带书信白银送到花山派掌门花山公的房门外。

从此阮千千拜入花山派门下,成为花山公的关门弟子,头顶上还有一位二师姐叫做红岑。

眼前的这位,一身白衫,面部线条柔和,谦谦君子清俊如皎月,加上对阮千千极好的师兄,就是花山公的大弟子,阮千千的大师兄,林少庭了。

“其实我找师兄来,是一事相求。”阮千千瞪着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瞅着林少庭。

“什么事?不会是让我帮你去偷什么你看上眼的东西吧?”林少庭白她一眼,花山派的功夫好歹也算是正大光明的招数,到了阮千千这里基本上就只能用来偷东西,而非惩恶扬善。不过她的功夫也着实不怎样,能自保已经要念一句“阿弥陀佛”了。

“师兄可不可以……”阮千千一副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可以什么?”

“可以……”阮千千盯着师兄那一张俊美的脸,心里在打鼓,他不同意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强留他下来?

“我的时间十分宝贵,再不说我可就走了。”林少庭作势要走。

袖子被小师妹拉住,没有人看到他唇角略带得意的那抹笑意。

阮千千闷着脑袋,“我想请师兄当几天保镖……”

林少庭回转身来看着她低垂的小脑袋,还没来得及说话,阮千千已经自顾自地念叨不停,生怕他不答应。

“我知道以花山派的功夫自保应该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你也知道的,师父讲内功心法的时候我都在打瞌睡,师父讲招式的时候我都在发呆,师父让练功的时候我都在挖洞烤地瓜。那这次的对手非同一般,我才来找师兄的。作为花山派的大弟子,师兄你应该要帮我保护我的对不对,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再也不找你不回花山派去看你们啦,师兄……”阮千千越说越悲从中来,难道以后真的不能回花山派了吗?师父那老头也就罢了,还有可以听她讲心事的红岑师姐,最重要的还有师兄疼她。

“我说过不帮了吗?”

脑门忽然被一句话砸中,哈?阮千千猛然心花怒放起来,将将还泫然欲泣的模样立刻消失无踪,“那师兄就是答应要做我的保镖了?”

“嗯。”林少庭无奈地摸摸她的头,这么大好的机会可以守在她身边,他怎么会放掉。

阮千千还在握拳暗喜,根本不会知道师兄的心意,他也没打算让她知道。

☆☆☆

“阮千千是工部尚书阮暮秋的独女,属下等一路摸到南楚去打听过,此女是阮尚书已故的正室所出,阮尚书本是南楚人,当时南楚闹饥荒,阮尚书从老家赶来北朔,还没走出南楚地界就饿晕在地。阮千千的娘是做烧饼的,对阮尚书有一饭之恩,所以虽然没有过门名分上仍然是阮尚书的正妻。”

“那阮千千的娘现在何处?”端木朝华摸着扳指。

“已经过世了。”下人的脸湮没在阴影里。

“哦?”

“阮千千六年前来北朔投奔阮尚书,是因为她娘过世,无依无靠。”说完田冲直起身,瞅着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脸,“我看阮千千不过是寻常尚书家千金,王妃娘娘美丽慈善,阮千千自小没有娘亲,跟娘娘亲近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田冲,你丝毫不觉此事古怪吗?自从父王走后,母妃只在每年十一月十五陪我出府一趟去白云寺,何以她偏偏挑在守卫最薄弱的这时候来找母妃,而且还是翻墙找到的。再派人去探,她十岁以后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向我汇报。”端木朝华一脸冷意,他不信有他查不出的事情,想要对他的母妃不利,等下辈子吧。

“是。”田冲低下头去,自己主子的吩咐是不容置疑的,可是——

“王爷,您不觉得一个小丫头不可能出什么危及王妃娘娘的事情来吗?”

端木朝华冷眼一睨。

田冲感到自己脖子上缠绕着一股凉意,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退下。

这一天下朝的时候,端木朝华听见一句——

“安王爷留步。”

却见是阮尚书一张笑笑的老脸,拎着稍嫌宽大的袍子奔到他面前,恭敬地行过礼,方才说出让他“留步”的原因。

“想请安王爷借一步说话,可否?”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此刻端木朝华心情算不上好,实际上他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仍然和阮尚书借了好几步说话。

“今年修建河堤的费用不是应该由阮尚书和户部江尚书商量着办吗?没有本王什么事情吧?”安王爷冷冷地看阮尚书,看得阮尚书一脖子汗,使巾子擦了。

“我找王爷不是为了此事,朝堂上的事朝堂上说,下了朝堂自然是要和王爷说些朝堂外的事情。”

“哦?”他不记得和阮尚书有什么朝堂外的事情可以说。

“既然话已经说开,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阮尚书继续拿巾子擦冷汗,“老夫家中有一独女,十五上香的时候曾远远得见王爷母妃一面,小女对娘娘的风姿倾倒得很,想请王爷代为引荐引荐。”

“引荐什么?”

“小女希望日后有机会常常和娘娘吃个茶陪着说个话什么的,娘娘常年难得出一次亲王府,自然要王爷首肯,小女才能常来。”终于把话说完了,阮尚书顿时觉得一口气终于能喘匀了。

端木朝华深蹙的眉头和严肃的神情,分明写着两个字:不准。

然而——

他冷冷横睨了满脑门都是汗地阮尚书半晌,丢下来的话却是,“明日清晨,让她来我府上报到。我见过以后再说同意不同意。”

阮尚书在朝房门口站到安王爷的背影已经变成个芝麻点,才缓过神来,他好像是说要见自家闺女吧?他终于不用手忙脚乱地面对阮千千的眼泪鼻涕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

阮千千带着林少庭大摇大摆摇进安亲王府的时候,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好像还在沉睡中。

管家只把二人引到庭院里,点头哈腰地说,“奴才去跟王爷说一声,二位在此处等等吧。”

管家前脚走,阮千千就不满起来,“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师兄你冷不冷?”

她今日穿着冬袄不说,脖子上还圈着雪白的围脖,手上的暖手捂也是软软的。林少庭就不同了,素白的长衫不变,里面虽看不到穿了什么,但也不会厚到哪里去。

阮千千有些过意不去,“我以为至少会有杯热茶暖暖手的,不然这个给你。”说着她把暖手捂递过去,脸红扑扑的,手指脱离开温暖,自然有一些些哆嗦。

林少庭帮她把两只手都塞回到暖手捂里,“我有内功护体,不像你那么娇弱。谁让你不好好学功夫,现在知道苦头了吧?”说的话是有些责备的,但林少庭温存的眼光却是满满的关心。

二人在院中站着,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天从将将亮变成大亮,安亲王和他的管家都没有露面。

“王爷,是不是可以请阮小姐进来了。”

端木朝华正在书房里看折子,阮千千到的时候他正好有正事,不过一会儿就忙完了,却忘记还有人在等着。

“不用,我去见她。”端木朝华放下手中的折子,从架子上取大氅披上,忽然想起下属报告的,阮家小姐是个身子骨不大好的,虽然他从没看出来过。多拿一件大氅,走出门去。

白雪在温柔的冬日阳光之下反射着和煦的光。

“再加一顶红帽子,就像二师姐了!”

阮千千兴奋的声音老远就传到端木朝华耳朵里,他听得皱起了眉。他假设过千万种场景,都是阮千千等得不耐烦甚至在雪地里等得生病的场景,可是那个正在堆雪人,玩得一脸灿烂笑容的女子是谁?

端木朝华有种脸上被扇了一耳光的感觉。

林少庭摊手站着,“哪里去找帽子,你就将就着吧,这个脸皱成一团的表情和红岑有几分相像,她每次骂人就是这副模样。神似已是难得,不要那么严苛。”说完以后林少庭看到阮千千小腿以下的裤子全湿了,走过去毫无预警地把她抱起来。

阮千千大惊失色,嘴唇嗫嚅着,“师兄,怎么了?”

林少庭以目示意,“裤子全湿了,还好穿着鹿皮靴,袜子可有打湿?”

小脸上一抹娇俏的笑容,她松一口气,“没有,待会儿回家换掉就好了,袜子好像,有一点点湿,可能是顺着裤子浸进去的。不过不冷,正玩得很开心,师兄别扫兴,待会儿再打一场雪仗如何?”阮千千兴奋得浑身发颤,安亲王府地盘比自家的宽,打起雪仗一定过瘾。

不料那抹笑落到端木朝华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意味。他攥紧手上大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狠狠将大氅往桌子上一拍,手劲太大,桌子应声而垮。

田冲快哭出来了,“王爷怎么生这么大气?就算生气也不要拿东西发泄,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

说话之间又有两件珍贵古董遭殃。

“不拿东西撒气,拿人撒气如何?”端木朝华眉梢滑出一些杀气。

田冲慌忙摆手,哭丧着一张脸,“您还是拿东西撒气吧。”东西坏了可以买,人被王爷咔嚓掉就不好办了,到时候还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把尸首拿到乱葬岗去丢。

端木朝华却停手不摔东西了,横睨田冲一眼,“让阮千千给我滚回去,本王爷今天公事繁忙,不见人。”

“可是……公事不是早已处理完了吗?”

“本王让你去说就去说,废话怎么那么多。”

田冲迅速跳出门去,险险地看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一尊瓷器,再也没有异议,跑出去通知。

端木朝华坐下来还是不能平复心情,狠狠几杯茶灌下去,脑海里全是阮千千娇俏的笑意,他当时把她从蛇口救下,也没见她那么妩媚的笑。和她在一起的男子是谁?她那么温柔地瞧他,是对他有意思吗?

端木朝华越想越生气,连着把屋内好些古董都摔碎了,钱是不心疼,却是动了真怒。又望着自己的手掌发愣,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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