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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红白喜事(1 / 2)


过了秋分之后,北方的夜便越来越长。不多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繁盛的胭脂花也暗成了一团团、一簇簇的黑影。

祁纵和卿笑寒顺着李老伯告知的方向,前去徐府。

街上静悄悄的,祁纵专注于沉思,几次差点撞上垂坠的花枝,幸好都被卿笑寒拨开了。好一会儿后祁纵才结束思考,正色道:“卿笑寒,按那个摆摊老头讲的,目前最可能成魔的是徐老爷。遭匪横死,心有不甘,然后滋生怨念,这样很容易被魔息感染。”

卿笑寒笑了笑,“阿纵相信那位姓李的老伯吗?”

“只是当个参考罢了。”

说到这个,祁纵有些来气:“他关于我的说法,全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可能对其他事情也这样。不过还有小孩们说的话,看样子态度一致,暂时可信。”

他忽一皱眉,道:“魔息变浓了。”

透过华盖般的花影,一座宅邸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石砖垒墙,朱漆大门,隐约露出高阔的屋宇,是镇上难得的深宅大院。果不其然,匾额上刻着“徐府”二字,放在平时,这里入夜后定然门庭若市、灯火通明。

此时此刻,徐府却门户紧闭。四周围一片死寂,徐府门上的灯笼都不知多久没点亮了,笼罩着萧瑟的寒意。

祁纵拿起生锈的门环,扣了几下。

“笃,笃,笃。”

刹那间,一大群麻雀呼啦啦地飞出院墙,隐入花树之中。除此之外,再无回音,偌大的宅院里好像空无一人,完全没有活气。

祁纵不禁有些疑惑,和卿笑寒对视了一眼。

“两位公子,你们是来讨债的吗?”

忽然有个老婆婆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就见对面的路口处,支着一座蓬草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坐在门前的井旁,颤巍巍地舀出两碗井水,唤道:“来,来,都喝碗水再走吧。一个铜板一碗,就当可怜可怜我这没营生的……”

一两碎银被递到她手中,祁纵接过了碗。他“咕嘟”一口喝下去,井水冰得沁人。

舀水婆婆呆住了,然后慢慢笑迷了眼,脸上的皱纹都一条条舒展开来。见他们的衣着明显不是镇上的,婆婆忍不住问:“小公子,你们是哪里人啊?”

“西蜀人。”祁纵看了卿笑寒一眼,这样说道。

“噢,那走了好远的路吧。喝水慢点,仔细呛着啊。”

舀水婆婆看着这两个年轻后生,面露慈爱之色,又问:“你们来咱胭脂镇,肯定是要采买胭脂罢,有没有定好买哪家的?婆婆我在这住了大半辈子,兴许能跟你们说几句。”

祁纵的手微微一顿,他放下碗道:“我们想买徐家的。”

舀水婆婆愣住了。

祁纵抓住机会,道:“婆婆,我们要去拜访徐老爷,但是没人应门。他家怎么了?”

“这个……唉,你们来得不巧啊。”

婆婆叹了口气,说:“徐老爷前些日子出了事,人已经不在了。现在他们家里,就剩个没出阁的姑娘,还有体弱多病的少爷。你们要是早来一个月也就罢了,偏偏现在才来,徐家是不会给你们开门的。他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作坊都关门了,哪还有胭脂卖呢?”

祁纵道:“那我们只是登门拜访,也不行吗。还有您之前问我们是不是来讨债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讨债的,徐大小姐才谁都不见。”

舀水婆婆摇头道,“徐老爷捎了别家的货去走商,结果全被贼人抢走了。他还没下葬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来砸门啊、推墙啊,说要徐大小姐把债还了……他下葬之后,也没好到哪去,要不是镇上人都说他的冤魂在徐家游荡,早有人翻进院子里去抢东西了吧。”

舀水婆婆絮絮地说完,轻叹一声。祁纵道:“那我就没法见到徐家人了吗?”

“倒也不是没机会,不过,可能见到了也说不上话。”

舀水婆婆指向他们身后,“你们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

祁纵回头,这才注意到一件十分奇异的事:以徐府大门为中心,左侧的围墙上插了一溜白纸招魂幡,显然在办丧事;右边的围墙上则挂满大红的绸缎,显然在办喜事。就连大门两侧的灯笼,也是一白一红、一丧一喜。

看来有人要出嫁了。

舀水婆婆说:“都看见了吧?徐家的大小姐徐草,就要嫁给咱们镇长啦。”

“镇长?”

祁纵不由得意外道,“我们来时怎么听说,她想嫁的是镇西陈云桥。而且父亲尸骨未寒,她不用服丧吗?”

“服丧很重要,但哪有命重要。”

舀水婆婆道,“嫁给镇长,好歹能把债还了,得个住处过日子。要是不嫁,可就没法在镇上待下去喽。可惜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唉,竟要嫁给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她不孝,逼着徐老爷走商赚嫁妆,徐家也不会这么惨。上天开眼,真是现世报。只是可怜徐老爷子,死得惨哪!”

舀水婆婆好一会儿不说话。卿笑寒温声道:“多谢婆婆告知。我们可否再问一句,您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我?我本来是他们家的厨娘,还有不少伙计,都知道这些,镇上也传遍了。”舀水婆婆拍了下大腿,无可奈何道:“结果徐老爷一死,我们就全被徐大小姐赶了出来,只能再找活计。像我这样的老骨头,除了卖点井水给过路人喝,还能干啥呢?要不是小公子你大发慈悲,我,我明天的米都没法买了——”

老人家唉声叹气,祁纵也无话可说,起身和她告别。在徐府隔壁,刚好有一家客栈,祁纵便拉着卿笑寒,打算在这家客栈下榻。

但他没料到的是,这客栈只剩一间客房了。

“什么?要两间房?不好意思,小店就打扫了一间屋子。爱住不住,不住拉倒。”

柜台后打着瞌睡的老板被推门声惊醒,弹起来后,听他们的要求有些麻烦,又瘫了回去。这个中年男人肥头大耳,嗓音细长,硬是把“爱住不住不住拉倒”,说出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味道。

祁纵试图交涉:“你给我房门钥匙就行,我可以自己打扫。”

店老板道:“不好。”

“怎么不好了?我自己打扫还不行吗?”

“不好——”

“喂,你这生意到底做不做了!”

店老板:“呼噜,呼噜……”

眼看男人开始打鼾,祁纵气得一抿嘴,只得是从他手中扯出了唯一的房门钥匙。店老板这下却坐了起来,乜斜着眼、嘲弄地笑了声,举着烛台带他们上楼。

“这才对嘛,说了一间房,就是一间房,别搞那么多麻烦事。又不是孤男寡女,你们孤男寡男的,也要避嫌呐?”

老板慢条斯理地讲着,跟他们抱怨起了隔壁徐府的惨案,说徐老爷被乱刃分尸,属于横死,冤魂破坏风水,影响了他这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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