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宁醒来时正是琉森星的早晨。
改成病房的休息室内,巨大的落地窗透过?暖橘色的暗淡日光,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花香和药剂味道,各类仪器井然有序的发出细微声响,重重感?官混合在?一处,竟然奇异的透出岁月静好的味道。
喻宁僵硬的侧过?身,看向对?面床的燕望津。
一点晨光落在?他鼻梁上,燕上将的头发又长了一些,上次喻宁进行治疗前特意?嘱咐过?护工,头发不用整理。
总要?有点什么变化,来见证现实时间的流逝,不然喻宁总会有种错乱感?,而燕望津醒来时也能意?识到,他真的离开的有点久。
很快,他的视线被进来的工作?人?员隔断,喻宁配合着做了各项检查,这?群人?走了之后,纳尔森才敲门进来。
“喻处,你醒的正是时候啊。”纳尔森松了口气,“维兰德那边安排妥当了,绝对?没人?发觉他有什么不对?,现在?还处于无意?识状态,如果他能提供证据,事情会好办很多,一项叛国罪就能让康斯坦丁身败名裂,最?轻的处罚也该是流放荒星。”
和纳尔森的欣喜笃定相比,喻宁只是懒懒的垂落视线,似乎什么都没想。
纳尔森以为他太累了,正要?出去时,听见喻宁哑着嗓子,不疾不徐的声音。
“大概率不会流放。”喻宁轻声说?:“他是精神力方面的顶级专家,谁会让专家去挖矿?”
“什么?!”纳尔森语调骤然拔高,一指身后的燕望津,“我?们老大给联盟卖命七年,被害成这?样,要?不了那老东西的命就算了,怎么他还能当无事发生?!”
喻宁平静的看着纳尔森,“有些人?恐怕会当做无事发生,但我?不能,康斯坦丁对?联盟来说?,并非不可替代,只要?让他身上的价值小于燕望津,他就会被抛弃。”
“啊?”纳尔森挠头,“怎么操作??”
他握拳挥了挥,“我?把那老头打傻?”
喻宁:“……”
他慢吞吞的穿上拖鞋,起身活动了一下?,转而走到燕望津床边。
两只套着戒指的手交握,喻宁另一手揉了一把燕望津的头发,明明都是男人?,燕望津的头发却和他的摸起来完全?不是一种质感?,硬挺到有些扎手。
冰凉的指尖贴在?热乎乎的头皮上,喻宁背对?着纳尔森露出一个坏笑,直到指尖暖过?来,他才若无其事的缩回手。
“保护好维兰德。”他转头和纳尔森说?:“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纳尔森再?次挠头:“行吧,反正我?也想不出办法,体力活我?肯定给你办好。”
……
回家,换上小狐狸拖鞋,喻宁在?冰箱前犹豫了几秒,去拿营养液的手转而拿了面条。
煮了份清汤面,一份面条入腹,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似乎有种力量从胃里发散到全?身,虽说?水平比起燕望津还有差距,但喻宁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吃面时,喻宁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营养液普及后,仍有人?把吃饭看的很重要?,食物满足味蕾的幸福感?是无可替代的。
而且,重要?的还有和你一起吃饭的人?。
用洗碗的时间理清纷乱的思绪,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规划完毕,喻宁上楼,从卧室的床下?面,拿出一只带密码的箱子。
输入江湄的生日后,箱子打开,她的遗物很少,四?五枚勋章,一本日记和一个终端。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还会一笔一划的记录生活,她的日记,喻宁已经看过?很多遍了,脆弱的纸张甚至磨起了毛边。
而淘汰多年的终端,当年军部派人?来清理过?,这?之后就再?也不能启动了。
喻宁第一次尝试修复它?,幸好这?东西对?他来说?并不复杂,他把其中的一些信息传到自己的终端上,然后靠着枕头慢慢翻看。
他等到今天才有勇气打开这?些文件,相比日记本上的文字,影像会更直观,他怕自己又想起那幅画。
但其实并没有。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爽朗灿烂像一抹骄阳,明媚而充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喻宁的视线久久留在?虚拟屏幕上,甚至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
原来,她和那幅画一点都不像。
江湄和所?有普通母亲一样,有孩子后相册里基本都是孩子,喻宁翻看了一会儿,嗓子里像是堵了块海绵,吸水愈发膨胀,哽的他呼吸凝滞,眼眶发热。
索性不再?看了,喻宁不想被情绪左右,下?午他还要?去见见康斯坦丁那只老狐狸,这?个时候他不该有破绽。
可手指却误触了一张照片,放大后喻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随即神色怔愣。
那是一幢白色巴洛特风格的五层楼,楼体被粉成干净的白色,门口绿植葱葱,丁香盛放,隔着图片似乎都能闻到馥郁的花香。
这?和第一次去救燕望津时,看到的孤儿院是一样的,是喻宁记忆里的样子。
似乎是在?某个午后,江湄曾给他看过?这?张照片,还和他开玩笑让他挑个“小媳妇儿”。
他记得自己当时被江湄缠的不耐烦,随手指了个孩子,然后江湄女士笑的格外夸张,说?了些他当时听不懂的话。
向后翻了一下?,果然有张孤儿院小朋友的合影,一排排瞳色各异的眼睛看着镜头,有的羞怯,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