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寂静无声,方江云坐在椅子上喝茶,床上的帘子被撂下来,拂一地,一根红线从帘子中穿出,把脉的郎中凝眉苦思许久,忽而豁然开朗眉间露出喜色。
郎中急忙草草收了衣具,跪倒在方江云脚下,抬手作揖道:“恭喜……”
方江云的茶杯“哐”的一下打在杯口,郎中噤声,眼底的靴子微动,方江云站起来,把茶杯你在案几上,走了出去。
郎中见此,也爬起来,提着衣摆匆匆跟了出去。
屋外,夕阳挂在院墙上,泼墨一般涂满了天边,一颗葱郁的榆树挡了昏暗光线,方江云站在树下,郎中看不清他的脸色。
他负手立于树下,嗓音低沉:“何喜之有?”
郎中黔首:“回大人,夫人有喜,不到一月。”
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闭眼,仰头感觉不到阳光淌在脸上。
她有了孩子?
人人都传闻太子李承绩不举,他清楚的知道杜吉月那个孩子不是皇嗣,可她呢?
她到底是没能为自己守节。
这个孩子,是李承绩的。
良久,树荫下,传来他的声音:“去准备一碗打胎药。”
郎中蓦地抬头看向方江云,他神色不温不愠,气息沉稳。约是铁了心的。
知如此,遂也勾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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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好不容易逃到方府,余惊未定,换了衣服便急急的赶过来伺候主子,好在有方大人相救,否则她们主仆二人如今必定已遭冯质素毒手。
主子昏迷了许久才醒,她又惊又喜,连忙招呼了人去喊方大人。
她想,此刻的主子,应是最想见着方大人的。
方江云听到她醒过来的消息之后放下手里的书卷便急急赶了过去,床榻上,冯茵臻脸色苍白,如雪地里的冰人一样脆弱。
他撩了衣袖赶过来坐在茵臻身旁,一把搂住躺坐在床上的她:“阿臻,你可还好?”
杏儿见此,低头退了出去,留他二人在房中独处。
“放开我。”茵臻支起胳膊推开他,感觉腹中有些疼痛,不由用手覆在上面。
方江云不依,紧紧搂着她,“你知道你昨晚有多危险么,这个时候还跟我置气?”
“阿臻如今是太子的人,方大人,您忘了么?”茵臻抬起眼皮,看着他。
“方大人……”方江云惊讶的看着她,她叫他,方大人,这般生疏的称呼。
视线落在她小腹上,她的手,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孩子,她就这样维护这个孽种?
咬紧牙关,眼中渐渐涌起一股恨意。
缓缓平息心中的恨意,闭了闭眼,又换上一副温润的模样,抬眸看着她,替她撩起耳鬓的散发,他说,“阿臻,我说过,只要能扳倒太子,我便会娶你,我绝不负你。”
她以为是什么样的情话,原来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他的工具。
对比李承绩一开始就摆明态度,不想让自己参与到政事上来,她突然觉得,哪怕李承绩曾经利用过红九,如今却是再不会那样做了。
是因为李承绩有过那样的教训,可方江云呢?
更何况,红九与李承绩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她与方江云明明是自己喜欢方江云,方江云却利用自己来换取他所真正爱的那个人!
他有什么资格说娶她?!
她淡漠的看着床上的锦被,用凉凉的嗓音问他,“哪怕最后冯茵臻死了,你也会为冯茵臻,终生不娶么?”
“阿臻……”方江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赵玉环,是他从小便喜欢的,倘若不是为了赵玉环,他不会舍她去东宫。熊掌与鱼,他都要得到。
答案是否定的,可他不会说出口。
他搂着她,用侧脸轻轻摩擦着她的脸,“你不会死的。”
“万事都不一定在你的掌控之中。”她任由他摩擦着她的脸,却没有任何回应。
心里一沉,方江云放开她,起身,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茵臻也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看他的神情是那样冷淡,方江云心中一痛。
良久,他咽下一口气,沉声道:“先把你的身子养好。”
他出去了,回来时,端了一盘饭菜,还有一碗浓密的汤药。